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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席玉宋妧小说免费阅读

沈席玉宋妧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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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席玉原本就是个一穷二白的破落户,逃荒路上差点饿死。老燕王收留他,给了口饭吃,并招他入赘。没几年,沈席玉斩了人家,坐上藩王之位,摇身一变成了矜冷清贵的新任燕王。

主角:沈席玉宋妧   更新:2022-11-23 16: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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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席玉宋妧的其他类型小说《沈席玉宋妧小说免费阅读》,由网络作家“沈席玉宋妧”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沈席玉原本就是个一穷二白的破落户,逃荒路上差点饿死。老燕王收留他,给了口饭吃,并招他入赘。没几年,沈席玉斩了人家,坐上藩王之位,摇身一变成了矜冷清贵的新任燕王。

《沈席玉宋妧小说免费阅读》精彩片段

「大人饶命!」

抬轿子的轿夫是要活着回去的,他们慌乱跪了一地,轿子歪歪斜斜落在地上,差点把我甩出去。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沈席玉的声音,我呼吸急促,懊悔不已。

早知道当年就收敛些,好好待人家,还能留个全尸。

我爹语重心长地告诫过我,到了别人的地盘,要懂得服软,这样能少吃一些苦。

于是我手脚发软地掀开帘子走出去。

黑灯瞎火,只见有个身量高大的男人挡住了火光。

我垂着眼飞快走去,牵起男人粗糙的五指:「夫君莫怪,是妾身不好,让夫君就等了。」

一时间,只有林间簌簌的风在响。

我斗胆仰头,借着灯火的光,看清眼前的男人。

浓眉大眼,胡须好像刀枪林立,魁梧骇人,像极了我爹桌案上供奉的关公。

我惊恐地张大嘴,哆嗦得更厉害了。

沈席玉怎么变成这样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我腿一软,阴差阳错栽进他怀里,硬着头皮柔声唤道:「呀……夫君……头好晕。」

主动投怀送抱,总不会错。

谁知不远处,传来一声云淡风轻,不冷不热的讽笑,「怎么?你是瞧上本王的下属了?」

2

熟悉的音色从不远处传来,听得我头皮发麻。

多年过去,即便站在漆黑的荒野,我一眼就认出了沈席玉的身影。

并不单薄,也不厚重,是恰到好处的身量,个头高挑。

说话的时候尾调会隐隐上扬,听来像阴恻恻的调侃。

当年他用肩膀,扛着我越过墙头,摘刚熟的春桃。

肩膀染满泥泞,眼中盛满柔光。

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沈席玉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惊觉方才的乌龙可能会叫我丢命,于是提着累赘的嫁衣,叮叮当当追进军帐。

「夫君,我错了。」

白烛跳动摇曳,屋中朴素,唯一的红便是我身上的嫁衣。

沈席玉丝毫没有娶我的意思。

果然,我是做妾来的。

我战战兢兢地跪在床下,大气不敢喘。

「抬起头来。」

沈席玉的声线如珠落玉盘,周身围着一层浑然天成的贵气。

只是语气不大好。

我怯生生地抬头。

入眼先是他华贵无痕的天青色衣袍。

往上,是束缚窄腰的玉带和环佩,青玉色的穗子垂在柔软的被褥间。

最后,是他的脸。

棱角分明的轮廓,剥削紧抿的唇,锐利深邃的眸,长开了一些,比之当年,更加俊美。

传言不虚,如今较王都的贵公子,一般无二了。

他忽略我湿润的眼角,稳坐高榻,薄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

「本王当年怎么伺候小姐的,小姐可还记得?

我惶惶抬眼,对上他沉静如水的眼眸,心头一惊。

当年沈席玉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我一句不喜,他便替我挡下王都世家公子抛来的绣球花。

我任性娇纵,犯了错,爹爹第一个打的便是他。

因此沈席玉不光不受我爹待见,更不受整个王都世族的待见。

他因为我吃了许多苦。

可当沈席玉站在青涩的雨里,双眸黑沉坚定,「小姐,我心悦你。」

我搅弄着帕子,后退一步,「你我……身份有别,我想了很久,我们还是算了。」

轻飘飘一句话,把我和他的情意,一笔勾销。

沈席玉眼底的明光一寸寸消失,隔天就被家丁打出了府。

这是我对他说过最后的话。

如今他要我伺候他。

要命。

万一毛手毛脚把沈席玉惹毛了,死得更快。

「怎么?不会?」沈席玉反手一提,将我拽进去,翻身扣住我纤细的脖颈,笑得温吞渗人,「刚才对别人投怀送抱的时候,倒是轻车熟路,到我这儿,便不行了?」

我脸一白,「认……认错了……」

「才分开几年,小姐就不认识我了?当初朝夕相对,是喂狗了?」

沈席玉显然已经恨上了始乱终弃的我,冷笑一声,玉指一挑,卸了我身上的珠宝。

「当年用哪只脚踩了本王的背?」

我快被沈席玉的气势吓死了,视死如归道:「两只脚。」

「哦……」沈席玉不紧不慢替我把鞋子脱了,把在手里细盘,「柔若无骨的,你说,捏碎了如何?」

「我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饶了你?」他顺着脚踝往上,在我的小腿处打转,起一抹不带温度的笑,「小姐始乱终弃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

我双足保养得极好,沈席玉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偶尔用大了力气,我脚背便会留下一处红痕。

救命啊……

我硬着头皮,打算主动一点,少受点罪。

来的路上,喜婆教得匆忙,我学得也匆忙,因此忙活一通后,我卡壳了。

白烛燃过大半,光线昏沉。

面对沈席玉暗沉沉的注视,我越慌越错,手一软扑通跌坐怀中,触到某些不可名状的物什。

沈席玉闷哼一声,咬牙道:「你们王君好算计,还想让本王断子绝孙不成?」



难怪他身上伤痕遍布,我触摸的时候,沈席玉眼底压着一层不见光的阴翳。

沈席玉竟然误以为是我做的。

不远处传来守备军脚踩枯枝的声音。

我不敢多留,匆匆逃回营帐去。

沈席玉一定误会了什么,可我该如何解释呢?

我想了半日,无从开口。

强行解释只会在沈席玉伤口上撒盐。

从王都出来前,王君曾经语重心长地说:

「宋小姐,正所谓英雄冢,温柔乡,你为百姓献身不丢人,只要能拦下燕军,朕保你家世代荣华富贵。」

要不献身吧?

美人计也是计。

万一沈席玉还念着我一丝好呢?

熬到深夜,沈席玉回来了,手里还捏着一封书信。

知道他恨我的缘由,我一动不敢动。

沈席玉怪异地瞧了我一眼,吩咐道:

「拆开看看。」

接到手里,发现是姨娘寄来的家书。

我在沈席玉的监督下打开了信。

「小姐,为妾之道,在于一个『搔』字,搔首弄姿为其根本。床笫间,要放得开,附图如下……」

屋里静悄悄的,沈席玉平缓的呼吸加重了些。

我从里到外熟得彻彻底底,浑身燥热。

若知道开篇就是姨娘私藏的密图,我宁愿一把火烧了。

「至于如何气主母,当面与家主眉目传情是下策,与之谈笑风生,暗示自己与家主琴瑟和鸣方位上策,你母亲待我不薄,我可从来不用。」

「至于宠妾灭妻,小姐要勤学第一条,待怀得子嗣,方能实现。」

看完,我已经不敢动了。

沈席玉坐在斜后方,目光落在我脸上,炙热晦暗。

「乱七八糟。」他轻叱一声,语气轻慢,却勾得我心尖一颤。

我咕咚咽了口唾沫,低着头站起来,「夜深了……该……该……」

沈席玉突然抱住我,扔进床里。

我猛得勾住他的脖子,抓住机会道:「席玉哥哥,我一直喜欢你的。」

第一次大胆直白地说这种话,舌头差点打结。

沈席玉神色一僵,掐住我的下巴,语调冰冷,「再说一遍?」

「这么多年,我从没忘记过你,此次和亲,是我自愿的。」

沈席玉眼底卷了浓郁的墨色,轻轻摩挲过我的唇瓣,讥讽道:

「当年,是小姐亲口说,马夫身份低贱,配不上你。如今又配得上了?」

我绞尽脑汁,挤出几滴热泪,「我是有苦衷的——如果当年可以,我愿意跟你远走高飞。」

沈席玉没等我说完,粗鲁地吻住我,一番啃咬后,威胁道:

「宋妧,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再骗我一次,我把你挫骨扬灰。」

我乖觉地点点头,抱住沈席玉,「这次真不骗你,我发誓。」

红帐软软垂落。

珠宝首饰一件件从里面掉出来,最后金镯子当啷掉在地面,咕噜着滚远。

信纸洒了一地,密图生动地在烛火里摇曳。




我是太尉千金。


生不逢时。


娇生惯养了许多年,眼看到了出嫁的年纪,天下大乱。


十八路藩王一个塞一个凶猛,对王都虎视眈眈。


其中最猛的,便是燕王沈席玉。


藩王中的后起之秀,一月之间,连下数十城。


如今,燕军已经在王都十里之外安营扎寨了。


沈席玉原本就是个一穷二白的破落户,逃荒路上差点饿死。


老燕王收留他,给了口饭吃,并招他入赘。


没几年,沈席玉斩了人家,坐上藩王之位,摇身一变成了矜冷清贵的新任燕王。


要多讲理有多讲理,说是书香世家出来的贵公子也有人信。


只有王都的大官知道,沈席玉送来谈判的人,要多蛮横有多蛮横。


是个披着华丽皮囊的强盗。


盛夏时节,炙热的暑气驱不散我心底的寒。


一刻钟前,父亲下朝回来,端着茶坐了半日光景,一句话不说,气叹个不停。


我母亲差点哭断气,


「我的妧妧身娇体弱,吹个风都要生病,怎么能送去王都之外,给他当妾!」


我爹云缭雾绕,愁容满面,「夫人,燕王没说让妧妧做妾……」


「呸!你当我不知道他家中早有妻室?」母亲扯着嗓子,大有不想活命的架势,「燕王燕王!说得好听,他就是咱家出去的马夫?要不是你当初心狠,那样对他,他能恨上咱们?」


我家当年,对待沈席玉,的确算不上好。


叫人家当牛做马,受尽折辱。


沈席玉还做过人凳,下雨天跪在地上,被我沾满泥泞的绣鞋踏着上车。


如今他富贵发达了,我吓得小脸煞白,哆哆嗦嗦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爹胡子一吹,两眼一瞪,「他不惦记妧妧我能打他!」


是,他也惦记过我……


我拒绝了……


罪加一等。


「我不管!妧妧不嫁!」母亲嘶吼道。


我爹两袖一摆,气呼呼冷笑,「行,不嫁!燕王打进来,咱们一起死!」


从谈判到现在,半个月,沈席玉已经辞了八次王都送去的婚贴。


不是嫌李家小姐娇气,就是嫌王家小姐病痨。


皇帝灵机一动,连夜修书送往沈席玉军营,「宋家小姐可否?」


宋妧,也就是我。


比李家小姐更娇气,比王家小姐更病痨。


沈席玉二话没说,派使臣回了句:「可。」


这是寻仇来了。


眼看他们越吵越烈,我忍着眼泪从椅子上站起来,「爹娘,别吵了……我嫁。」


早晚都是死。


我走在爹娘前面,也算尽孝。


出嫁那天,我娘哭得肝肠寸断,我也哭成了泪人。


家里没有陪嫁丫鬟,因为沈席玉说,他什么都不缺,只要人。


天朗气清,王都万人空巷,百姓都来为我送行。


我穿着流光溢彩的喜服,浑身挂满昂贵珠宝。


若不是怕折断我纤细脆弱的脖颈,皇帝还想把一串沉甸甸的东珠挂上。


他眼含热切,说,我是王都的恩人,要走得体面。


十里路,走了一天。


我便足足哭了一天。


既害怕又无助。


等到天色完全看不见了,远处依稀闪出橘色的光晕。


星星点点,幽夜将至。


人死到临头,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沈席玉一句话,斩了江陵太守三十八房姨娘的头,悬在城门示众,至今还没取下。


这种说一不二的狠毒性子,我一个花瓶斗不赢的。


明日,我的头,便会送回王都去。


我听着轿外传来马蹄声,泪痕干涸,面露麻木。


少顷,外面有个男人骑着马来,冷冰冰质问:「怎么这么慢?」


「大人饶命!」


抬轿子的轿夫是要活着回去的,他们慌乱跪了一地,轿子歪歪斜斜落在地上,差点把我甩出去。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沈席玉的声音,我呼吸急促,懊悔不已。


早知道当年就收敛些,好好待人家,还能留个全尸。


我爹语重心长地告诫过我,到了别人的地盘,要懂得服软,这样能少吃一些苦。


于是我手脚发软地掀开帘子走出去。


黑灯瞎火,只见有个身量高大的男人挡住了火光。


我垂着眼飞快走去,牵起男人粗糙的五指:「夫君莫怪,是妾身不好,让夫君就等了。」


一时间,只有林间簌簌的风在响。


我斗胆仰头,借着灯火的光,看清眼前的男人。


浓眉大眼,胡须好像刀枪林立,魁梧骇人,像极了我爹桌案上供奉的关公。


我惊恐地张大嘴,哆嗦得更厉害了。


沈席玉怎么变成这样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我腿一软,阴差阳错栽进他怀里,硬着头皮柔声唤道:「呀……夫君……头好晕。」


主动投怀送抱,总不会错。


谁知不远处,传来一声云淡风轻,不冷不热的讽笑,「怎么?你是瞧上本王的下属了?」



沈席玉闭着眼,仰着脖子,轻轻蹙眉。

得到宋妧的短暂一小段时光,是快乐的,瞧着她费尽心思地讨好他,便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之后,她消失了,他又开始陷入无休无止的痛苦和煎熬。

饮鸩止渴,用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沈席玉轻轻叩着桌子,玉扳指发出哒哒的脆响。

少顷,雨幕外出现一个黑衣人。

李恒忠走出去,与他低语片刻,便走进来,擦擦淋湿的额头,道:「陛下,查清楚了……」

他走到沈席玉身边,躬身耳语。

沈席玉原本闭着的眸子霍然大睁,脖子上的青筋顷刻暴起。

脸色惨白,进而转为死灰,如一棵枯树,了无生气。

最后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了。

露出他早已猜到的真相。

他不得不靠捏住茶盏,来掩饰自己波涛翻涌的情绪。

「都下去,我想一个人待着。」

半晌,沈席玉哑着嗓子吩咐道。

连自称都忘了,李恒忠心底一叹,给众人使了个眼色,合上大殿的门。

窗外的雨势大了一点,打在芭蕉叶上。

沈席玉垂着头,静静坐着。

只觉得那声音如同上刑。

一滴一滴敲在他心头上,把肉敲开,敲烂,露出一颗肮脏的黑心。

宋妧曾开玩笑,说她是个长情之人,喜欢一个东西,便会带在身边很久。

于是,沈席玉又想起了那个被焚毁的糖盒。

即便转天他后悔了,用杀惯了人的手,给她重新雕了一个,可是有什么用呢?

大错已酿成。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沈席玉对不起宋妧。

是他一厢情愿,在宋妧遭遇厄难之后,在她的伤口上洒了一把盐。

他错得彻彻底底。

该死的不是宋妧,而是他。

沈席玉浑身冰凉,寒意侵进骨子里。

他突然咳了几下,短暂的平静之后,猛然弯腰咳出一口血。

……

醒来时,外面的天依旧是黑沉沉的。

枕衾寒凉,我从床上坐起,扫视一圈,找不到沈席玉。

窗外下了雨,风声萧瑟,卷着雨滴落在窗扇上,劈啪作响。

窃窃私语顺着风声传入我的耳朵。

「……陛下还站着呢,李公公打伞被踹了一脚,让他滚呢。」

「雨大风大,今夜不得消停,要不叫小娘娘劝劝陛下?」

「嘘……陛下,是打定主意在外头淋一夜的雨,不许惊扰小娘娘。」

「听说方才还吐血了,这样折腾,如何吃得消。」

谁吐血了?

沈席玉吗?

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我起身下地,踩着绵软的地毯赤脚穿过大殿。

走到门口,用力拉开大门。

伴随着吱呀的木门声,雨雾扑簌而入,天地间水汽茫茫。

朦胧的灯色透过夜色,勾出不远处一个高挑的轮廓。

我就站在门口,顶着风,望向他。

那人似有所感,猛得抬头,视线穿过雨幕落在我身上。

雨滴滚落屋檐,似珠落玉盘,变作暗夜唯一的音色。

宫人跪了一地,鸦雀无声。

他一动不动,好像个石头。

突然,石头动了,大步朝我走来。

朦胧感一层层退去,露出他冷冽的眉眼,薄削的唇,和……凌乱的胡茬。

沈席玉浑身湿哒哒的,乌发黏在脸和脖子上,憔悴许多。

「你怎么不进来?」我仰着脖子,有些担忧。

衣袍在廊下拖行出一行水渍。

沈席玉站在门口,不敢寸进,只用一双蓄满痛苦的眼睛锁着我。



半晌,我低低哀求道:「沈席玉,你别不要我……」

沈席玉咚地跪倒在地,用手捧住我的脸,强迫我注视着他。

他拧着眉,眼眶红了,「妧妧,你在说什么?」

我用了最大的勇气,说:「我不干净了……没有告诉你,对不起。」

这句话如同凌迟,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来的,只觉得脸上像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这一巴掌,却像同样打在沈席玉脸上一样。

他突然哭了,捧着我的脸颊,半天才颤着声音挤出一句话:

「妧妧,不是你的错。」

他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地捋着我的碎发,「你没有不干净,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跟你在一起,是我高攀。」

我红着眼睛,满腹委屈终于得到了宣泄机会,「可是你把我的糖盒烧了,你说只给我一次机会,我又骗了你。」

痛苦在沈席玉的眼底碎开,他捧着我的手按在自己侧脸,「妧妧,你打我吧……抽死我……沈二一介马夫,不懂事,犯了混,你狠狠抽……」

自从见到沈席玉后,我每天战战兢兢,活在被他发现的恐惧里。

倘若他知道真相,将我撵走怎么办?

肆无忌惮地羞辱我又该怎么办?

会不会连肚子里的孩子,都被他视为野种?

那个可怕的梦,夜夜来纠缠,连我自己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我环住沈席玉的脖子,痛哭出声,「沈二,这些年,我好害怕……」

「对不起,妧妧……对不起……」他声线发紧,发出困兽般的嘶鸣,「我是个混蛋,我没保护好妧妧。」

风裹着凉意吹过湿漉漉的发,我咳嗽起来。

沈席玉骤然回神,抱着我踉跄起身,匆忙吩咐道:「李恒忠,烧热水来。」

我浑身已经湿透,靠在沈席玉身上,冻得瑟瑟发抖。

他二话不说脱了衣裳,将我裹进棉被,自己则揣过我的双脚,放在心口。

李恒忠进来时,就见沈席玉狼狈地跪在地上,着急忙慌奔来:「陛下!您怎可如此啊!」

他弯腰去扶,被沈席玉一把扫开,「滚!热水呢!」

很快木桶被热水蓄满,沈席玉撵走了所有人,亲自抱着我下到热水里。

寒意一点点散去,沈席玉压根不撒手。

他小心翼翼地为我搓着头发和肌肤,生怕把我碰坏了。

我两眼红肿,摸上沈席玉的肩膀,那道丑陋可怖的疤痕始终压在我心头。

「疤是怎么弄的?」

沈席玉攥住我的指尖,轻轻吮吻,「不问了,妧妧,都过去了。」

他替我擦干身子,抱上床,「往后我守着你,哪也不去。」

有他陪着,我惊慌不定的心一点点稳下来。

我拽了拽沈席玉的前襟,红着脸道:「你过来一点,我有事要告诉你。」

「什么?」他低下头,与我贴得很近,鼻息交融。

「孩子……是你的。」

沈席玉瞳孔一颤,仿佛一尊凝固的顽石。

他动作迟缓地刮着我的脸颊,呆呆傻傻的,眼底的喜色如泉水喷涌。

「妧妧,沈二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相待。」

他凑过来,虔诚地吻住了我。

隔阂消去,情谊滋长。

沈席玉沉默了很久,道:「万事确保她万无一失,其他都不重要。」

「老臣明白。」

御医走后,沈席玉传了早膳进来。

让我坐在镜子前,替我挽发。

只见他动作娴熟,时不时通过铜镜瞥过来,

「太尉府的宅子,我命人打扫干净了,你父亲母亲,还有家仆,都住回去了。」

「谢陛下隆恩。」

沈席玉缓缓握住我的手,「妧妧,别喊我陛下,喊沈二吧。」

以前在家,我便习惯喊他沈二。

「可你是皇帝,不合规矩。」

「就叫沈二。妧妧是小姐,你的话就是规矩。」

沈席玉替我带上金簪,细细描眉,端详半天,笑道:「好看得紧。」

我笑了笑,吃饭的时候,多用了两碗。

突然沈席玉对我说:「妧妧,先回家住几天吧。」

乍闻他的要求,我筷子一抖,肉丸子顺着边缘滚到地上,「我惹你生气了吗?」

接收到我小心翼翼的眼神,沈席玉眼底闪过一抹痛色,摸摸我的头,

「没有,我不在的时候,你得有人陪着。一些故友,你也许多年没见了。」

少时我是王都最风光的姑娘,无忧无虑,每日在街头巷尾徜徉,金玉堆叠,娇生惯养。

可这么多年,我早已忘记没心没肺地憧憬来日是什么感觉。

也忘记偷偷爱慕一个人是怎样的滋味。

我的命数,似乎在那个夜晚,被悉数夺了去。



沈席玉淡定从容地坐旁边给我剥虾。

父亲母亲对视一眼,派出父亲说话:

「陛下,府里不缺下人,新朝百废待兴,您日理万机,小女就不麻烦您了。」

潜台词就是:时候不早了,你该走了。

沈席玉仿佛没听懂一样,「无碍,她喜欢吃朕剥的。」

我头快要埋进碗里,一不留神呛了口,脸都红了。

这可把一家人吓得够呛,母亲急得碎碎念,「妧妧身子弱,可别呛坏了。」

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那么娇气。

沈席玉净手回来,突然我眼前光影倒转,被沈席玉打横抱起。

「瞧你也不饿,不如回去歇着。」在父亲母亲惊愕的视线中,沈席玉面色如常、轻车熟路地往闺阁走去。

屋里暖烘烘的,新添了一些物件。

沈席玉将我放在床上,替我卸下繁重的大氅和朱钗。

我并膝坐在床头,红着脸控诉,「你怎么如此粗莽!」」

沈席玉跪在床边,替我脱下绣鞋,「沈二本就是马夫出身,我不粗莽谁粗莽。」

他噎得我无话可说,只能闭着嘴,任他摆弄。

沈席玉陡然欺身靠近,执起我冰凉的双脚,慢慢搓着。

我红了脸,声若蚊蝇,「你干什么?」

「给小姐暖脚。」他用滚烫的手心包紧。

光天化日,屋门大敞,我羞得无法见人,「快……快放开……万一被人看见……」

「不放。」沈席玉的脸皮堪比城墙般厚,又像个温润如玉的登徒子,「叫人。」

「陛下……」

「错了,再叫。」

我迟疑半晌,战战兢兢喊道:「夫君。」

「这才对。」直到我脚彻底暖和了,沈席玉这才饶过我,转身替我收拾东西。

「夫君……」我试探般又叫了下。

沈席玉正背对着我叠衣裳,嗯了声,等着我下文。

「我想吃荠菜。」有孕以来,口味刁得很,总想吃些这个时节没有的东西。

沈席玉专心做活,回道:「秋天没有荠菜,不过有秋梨糖。」

我靠在软枕上,懒懒地应了声,「那就买秋梨糖……」

沈席玉把我推进床里,轻轻应道:「好,都听妧妧的。」

太尉府的日子过得分外平静,唯一将我父亲气炸的,便是沈席玉在我闺房安了家。

我对此十分不满,「皇帝有自己的御书房。」

「没有妧妧陪着,我害怕。」

我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逻辑,正走神呢,就被沈席玉揪过去,揽在怀里。

「怎么还是瘦瘦的。」他丈量了一下我的腰,叹了口气,「妧妧,你还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我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他的脖颈,落在疤痕上,再一次问道:

「你的疤,到底怎么弄的?」

与他相处这么久,每当我提及此事,沈席玉便岔开话题。

这道疤仿佛成了他心底的隐痛,被深深藏起来。

沈席玉叹了口气,将我抱在怀里,「磕在石头上伤的……」

又是熟悉的说辞。

我顶起他的下巴,手伸进领子,揭开他的衣裳。

那道蜿蜒的疤痕一直延伸到深处。

沈席玉喉结滚了滚,嗓音沙哑,「妧妧,没这么撩拨人的,我还得看折子呢。」

我气得一拳锤在沈席玉肩头,「没正经!我还没问完呢。」

沈席玉攥着我指尖,轻轻吻着。

「一点也不疼,倒是你,这几日要安心待着,外面太乱。」

前几日听闻有人在街上抓人,据说要扔进宫做太监。

后来,听下人闲聊,才知道沈席玉把王氏公子找到了,当夜就送进皇宫阉成太监。

这事他一直没说,我也权当不知道,只是晚上就寝时,颇为热情,叫沈席玉受宠若惊。

坤宁宫内,檀香袅袅。

自新皇登基以来,这里是最清净的地方。

就连皇帝都不来。

燕月闭目坐在软椅内,撵着一串菩提。

菩提起先是白的,但如今变得白里透红,包了浆,可见已经跟了燕月不少年月。

从她杀第一个人开始,染过无数人的血,包括……她痴愚的父亲。

殿外传来脚步声,燕月缓缓睁开眼。

就见李恒忠匆匆归来,「主子,宋氏的孩子,没了。」

「沈席玉忙于伤心,便是咱们的机会。」

双方争斗越演越烈,撕破脸是早晚的事。

她眼眸闪过一抹厉光,浅浅笑开。

若非她是个女儿身,哪里还用得着沈席玉。

她自认不比任何人差,可世道不公,瞧不起女人。

燕王的旧党看不上她,日日劝她给沈席玉生育子嗣。

她偏不。

「主子,奴才怕陛下……」

燕月冷笑一声,「怕他作甚。那药你可按照吩咐下在他饮食里?」

李恒忠点头。

「他的身子一日差过一日,等他油尽灯枯,便是我手里的一只傀儡。」燕月提起菩提,对着天光细细端详,「很快,我就能——」

砰!

大门轰然倒塌。

强烈的天光刺的燕月眯起眼。

尚未看清,下头便传来李恒忠凄厉的惨叫,只是一下,便了无生息。

燕月侧头,只见李恒忠的尸体就倒在脚下,身首分离。

沈席玉提着剑,白衣染血,双眸猩红,如地狱来索命的恶鬼。



我是太尉千金。


生不逢时。


娇生惯养了许多年,眼看到了出嫁的年纪,天下大乱。


十八路藩王一个塞一个凶猛,对王都虎视眈眈。


其中最猛的,便是燕王沈席玉。


藩王中的后起之秀,一月之间,连下数十城。


如今,燕军已经在王都十里之外安营扎寨了。


沈席玉原本就是个一穷二白的破落户,逃荒路上差点饿死。


老燕王收留他,给了口饭吃,并招他入赘。


没几年,沈席玉斩了人家,坐上藩王之位,摇身一变成了矜冷清贵的新任燕王。


要多讲理有多讲理,说是书香世家出来的贵公子也有人信。


只有王都的大官知道,沈席玉送来谈判的人,要多蛮横有多蛮横。


是个披着华丽皮囊的强盗。


盛夏时节,炙热的暑气驱不散我心底的寒。


一刻钟前,父亲下朝回来,端着茶坐了半日光景,一句话不说,气叹个不停。


我母亲差点哭断气,


「我的妧妧身娇体弱,吹个风都要生病,怎么能送去王都之外,给他当妾!」


我爹云缭雾绕,愁容满面,「夫人,燕王没说让妧妧做妾……」


「呸!你当我不知道他家中早有妻室?」母亲扯着嗓子,大有不想活命的架势,「燕王燕王!说得好听,他就是咱家出去的马夫?要不是你当初心狠,那样对他,他能恨上咱们?」


我家当年,对待沈席玉,的确算不上好。


叫人家当牛做马,受尽折辱。


沈席玉还做过人凳,下雨天跪在地上,被我沾满泥泞的绣鞋踏着上车。


如今他富贵发达了,我吓得小脸煞白,哆哆嗦嗦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爹胡子一吹,两眼一瞪,「他不惦记妧妧我能打他!」


是,他也惦记过我……


我拒绝了……


罪加一等。


「我不管!妧妧不嫁!」母亲嘶吼道。


我爹两袖一摆,气呼呼冷笑,「行,不嫁!燕王打进来,咱们一起死!」


从谈判到现在,半个月,沈席玉已经辞了八次王都送去的婚贴。


不是嫌李家小姐娇气,就是嫌王家小姐病痨。


皇帝灵机一动,连夜修书送往沈席玉军营,「宋家小姐可否?」


宋妧,也就是我。


比李家小姐更娇气,比王家小姐更病痨。


沈席玉二话没说,派使臣回了句:「可。」


这是寻仇来了。


眼看他们越吵越烈,我忍着眼泪从椅子上站起来,「爹娘,别吵了……我嫁。」


早晚都是死。


我走在爹娘前面,也算尽孝。


出嫁那天,我娘哭得肝肠寸断,我也哭成了泪人。


家里没有陪嫁丫鬟,因为沈席玉说,他什么都不缺,只要人。


天朗气清,王都万人空巷,百姓都来为我送行。


我穿着流光溢彩的喜服,浑身挂满昂贵珠宝。


若不是怕折断我纤细脆弱的脖颈,皇帝还想把一串沉甸甸的东珠挂上。


他眼含热切,说,我是王都的恩人,要走得体面。


十里路,走了一天。


我便足足哭了一天。


既害怕又无助。


等到天色完全看不见了,远处依稀闪出橘色的光晕。


星星点点,幽夜将至。


人死到临头,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沈席玉一句话,斩了江陵太守三十八房姨娘的头,悬在城门示众,至今还没取下。


这种说一不二的狠毒性子,我一个花瓶斗不赢的。


明日,我的头,便会送回王都去。


我听着轿外传来马蹄声,泪痕干涸,面露麻木。


少顷,外面有个男人骑着马来,冷冰冰质问:「怎么这么慢?」


「大人饶命!」


抬轿子的轿夫是要活着回去的,他们慌乱跪了一地,轿子歪歪斜斜落在地上,差点把我甩出去。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沈席玉的声音,我呼吸急促,懊悔不已。


早知道当年就收敛些,好好待人家,还能留个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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