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睁开眼睛时,天光正从茅草屋顶的缝隙里漏下来,细碎的尘埃在光柱中浮沉。喉咙里像是塞了团火炭,四肢酸软得仿佛被千钧巨石碾过。这不对劲,我记得自己分明是在采石矶的舟中饮酒,江心月轮大如银盘,怎的转瞬就成了这般破落模样?
“子美,该进药了。”
木门吱呀作响,端着陶碗的妇人脚步轻得像片落叶。她鬓角已有霜色,粗布襦裙上打着整整齐齐的补丁,可那眉眼间流转的温润,竟让我想起当年在梁园初见宗氏时的惊鸿一瞥。
“夫人怕是认错了人。”我撑起身子,锦被滑落时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这双手瘦得能看见青筋跳动,指甲缝里还沾着墨渍——这绝不是李白的手。
妇人将药碗放在掉漆的案几上,忽然背过身去用衣袖拭了拭眼角:“自打月前在延秋门亲眼见着圣驾西奔,你就没日没夜地写那些诗。如今高热三日不退,倒说起胡话来了。”
延秋门?圣驾西奔?我猛然抓住她衣袖:“现在是天宝几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