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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冠天下

白焰 著

美文同人连载

【本书已出版,实体书更名《王妃不好惹》,当当、淘宝等均有销售…………结局不同,情节有压缩,谨慎购买——请叫我良心作者,好吗好吗?】为国捐躯,重生古代,昔日华颜不在,只剩残缺容貌、待罪之身。本想沉默度余生,却不料卷入无休无止阴谋争斗,乱世宏卷中难掩璀璨光芒,宫闱倾轧,天下权谋,内忧外患,干戈不休。替嫁受辱身心摧残,一场化爱为恨的阴谋扑朔迷离;并肩戎马恩怨交杂,束缚报仇竟变奏一曲凤求凰;二夫三嫁心灰意冷,残颜无罪,可还能与他袖手天下?他毁了她的脸断了她心弦又回身拥抱。她欠了他的债给了他江山却韶华虚度。昔日罪民今凤冠,旧来怨怼毁新颜;乱世红妆河山祭,唯待君宠晌贪欢。

主角:   更新:2023-08-08 01: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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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凤冠天下》,由网络作家“白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本书已出版,实体书更名《王妃不好惹》,当当、淘宝等均有销售…………结局不同,情节有压缩,谨慎购买——请叫我良心作者,好吗好吗?】为国捐躯,重生古代,昔日华颜不在,只剩残缺容貌、待罪之身。本想沉默度余生,却不料卷入无休无止阴谋争斗,乱世宏卷中难掩璀璨光芒,宫闱倾轧,天下权谋,内忧外患,干戈不休。替嫁受辱身心摧残,一场化爱为恨的阴谋扑朔迷离;并肩戎马恩怨交杂,束缚报仇竟变奏一曲凤求凰;二夫三嫁心灰意冷,残颜无罪,可还能与他袖手天下?他毁了她的脸断了她心弦又回身拥抱。她欠了他的债给了他江山却韶华虚度。昔日罪民今凤冠,旧来怨怼毁新颜;乱世红妆河山祭,唯待君宠晌贪欢。

《凤冠天下》精彩片段

残阳夕照,炊烟缕缕,青山碧水,云叠千层。

本是宁静秀丽的景色却突然传来凄厉悲鸣,惊起一滩鸥鹭四散飞起,河风吹低半人高的蒿草,隐约可看见一众男人围在湖边,悲鸣便是人群中传来的。

为首的男人魁梧而粗暴,黝黑身下响起布帛撕裂之声,玉色衣袂转眼破烂。

“装什么矜持?把布防图献给云将军时的媚样儿呢?老子最看不惯你们这些名门千金,少在这自命清高!”

上等织绡撕裂的声音听得周围男人倍感舒畅,不禁连着下半身也激动起来。十余个大男人围在弱不禁风的少女周围又是污言秽语又是乱撕乱扯,不过片刻少女已是衣衫破碎难以蔽体。

眼泪哭干了,嗓子哭哑了,面对狰狞猥琐脸孔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少女下意识按住仅存的几缕残衫,踉跄着朝湖水爬去。

哪里都不是生路,而那湖水碧波粼粼干净透澈,总要比被群肮脏匪兵破了身子侮辱要好得多,或许,多少也能洗去些她身上的罪孽吧。

素白中衣破烂不堪,滚在泥泞里片片脏污,光洁白皙的脊背愈发挑起一众男人欲望,有那口干舌燥迫不及待者正想上前宣泄兽·欲,冷不防远处传来嘚嘚马蹄声惊了人群。

“怎么这时候来坏老子好事……是他?!”魁梧男人扭头望去,不禁倒吸口凉气,眼中厌恨与畏惧之情交杂。然而还不待他作出决定,腾起的水花立刻引起无数惊呼,诧异回头,一群人眼见着娇弱瘦削的身子跃入水中,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向湖中心奔去。

再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并且非同庶民,旁侧有人没了主意:“怎么办,大哥?救还是不救?”

“放屁!你去救个试试?这湖深的地方接近一丈,万一那小娘们扯着你不放,你是想和她当对儿鬼鸳鸯?”魁梧男人骂骂咧咧,朝着湖水狠狠唾了一口,“再说她本就该死,辱家卖国,今儿不淹死她早晚也被人打死骂死,我们多费鸟劲儿犯不上。走,回去跟云将军复命!”

片刻前混乱的湖边终于回归安宁,已经渐近湖中心的女子仓皇转身,目光正落在湖边驭马而来之人身上。

剑眉含锋内敛,眼眸如星,无论看什么仿佛都不入心,静若止水。

与三年前分别时并无两样。

“宸璟……”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哑哑唤出,也不知那人是否听见,而后,散乱水下的黑发慢慢沉去,葱白指尖不甘地高举向天际,却也难逃淹没结局。

同样的不甘,同样的无可奈何,穿越过无尽时空在另一处上演着。

怀抱精密金属盒拼命奔跑,胸腔被灌入冷风刺得生疼,安寻昔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只知道,就算是死也不能让这盒子落入追逐者手中--这是身为特种兵对任务的绝对坚守,更是宁死不辱使命的执着。

然而事实终归是残酷的,眼前湖光山色良辰美景,偏偏成了她的绝路。

面对身后黑洞洞枪口,安寻昔意料之外地平静。从军校毕业加入特种部队时就已明白,她的人生从此介于生死一线间,不知道哪天就会丢了性命。但她没有半点后悔,淡然按下手表表盘内部按钮,笑如春风。

“物在人在,物亡人亡。”

五分钟前,安寻昔通过无线通信留下了她在这世上最后一句话。

五分钟后,无线通信中传来轰然巨响,总控室陷入无边沉默,许久才响起行动负责军官黯然声音。

“特战部执行三分队上尉安寻昔……殉国。”

破碎的金属盒与浴火之身跌入湖中,残存意识模糊弥散,眼前漆黑一片。

想将系统芯片完好地护送回国,想继续和战友们并肩战斗,想追查抛下她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想告诉他们她从未恨过从未怨过,想看他们一眼,想好好活着……

不甘啊,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可上天回应给她的只有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没有时间存在的黑暗。

虚无,没有休止。

“你不该和她死在同一处--你不配。”蓦地,谁在耳畔低语。

清冷嗓音从未听过,似是夹杂着强烈恨意,但对黑暗中沉沦不知多久的安寻昔来说如同一道神赐光芒,瞬间打开她的五感。小心翼翼调动周身神经,竟然可以动弹!

没有死,她安寻昔还没有死!

狂喜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努力回想有关躯体的一切记忆,终于,短暂麻木后再次睁开眼,重见光明。

“哭?你也会哭?”有谁冷笑,重重捏着安寻昔下颌,“想死是吗?没那么容易,我会让你活下去,生不如死!”

朦胧视线过了片刻方能看清眼前景象,与浑身冰冷、止不住的战栗一同出现的是一张陌生男子面容,眉目清俊如若刀削斧凿,只可惜被恨意掩去光华仅剩阴冷。

是谁呢?

初刻醒来还有些迷惘,不只那人陌生,周围的景色也绝非她所熟悉,处处格格不入。安寻昔困惑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是半光着身子,面前男子衣着古时装扮,而二人都是满身水渍似乎刚从河里上来。

前所未有的怪异感觉萦绕心头,离谱想法猛地冒出,连安寻昔自己也被惊到了。

很多东西难以用已知科学解释圆满,譬如穿越一事,以前上学时亦曾听教授讲过有关虫洞和反物质的专题课程,加之有诸多事例在先,倒也不难理解。

无论如何,解决面前尴尬情况才是最重要的。安寻昔试着动了动身体,有感觉,但因为近乎冻僵难以大幅度移动,甚至连说话也只能发出沙哑声音连不成句,更不用说交谈发问。与此同时安寻昔还意识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身体,不是她的。

孤儿出身而后在军校磨练数年的安寻昔十分健康,身材高挑结实,并且是特战组女子编队中相貌数一数二的,可这具身体明显瘦弱娇小又过于白皙纤细,夸张点说只怕一阵大风吹来都会折断。

情况未明之前不该太多表露,安寻昔沉默地坐在原地不住战栗,那男人只在一旁冷眼看着,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这一沉默就到了夜里,暮色深沉,湖风冰冷,两个人却都不肯先开口先让步,不解与迷惑丝丝缕缕将二人缠住。

最后还是男人耐不住打破僵局,脱下外衫罩在安寻昔身上,手臂一沉,把快要冻僵的安寻昔丢上马背。安寻昔没有任何反抗,在这里她如同新生婴儿什么都不知道不了解,目前最佳选择就是保住性命弄清来龙去脉,穿越也好梦境也罢,此番遭遇总有个解释。

尽管外衫单薄,但至少能遮体避寒,裹于其中的安寻昔渐渐止住战栗,不言不语将周围一切记录心内,也包括男人的音容和她身上明显是遭遇暴力对待而产生的块块淤血青紫。

“到了,自己滚进去。”行至一处宅邸,男人不客气地把安寻昔丢到马下,冷然目光投向高挂牌匾。

白府。

安寻昔拿不准是该独自进去还是等他一起进去,微愣间,那男人忽地下了马站在面前,冰凉指尖触在安寻昔左边脸颊上。陌生的人,过于亲昵的动作,所有都是足以警惕的,安寻昔下意识扭开头躲避那只手掌,不想反被更大力气捏住下颌。

这种动作往往是为显示实力或恫吓对方,张狂而又傲慢,看来她遇上的并非良人。

果不其然,那男人竟拿出一把短小精致的匕首,锋利薄刃抵在安寻昔脸侧,目光迷离森冷:“来日方长,我们还会再见,这就当做是‘定情信物’好了。”

刀锋微偏,两三滴殷红血液滴在地面,就着灰土融到一起。

毁伤女人的脸也算得上“定情信物”?

安寻昔没有动,任匕首取了自己的血后安然收回鞘内,硬是一声痛呼都不曾从口中流出。如今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反抗或者逃离,再说就算是破相毁容又如何?她本来就不是在乎外表的人。

过度隐忍似乎让那男人颇感意外,少顷盯视后猛地一推,安寻昔站立不稳跌在地上,更多的血滴滚落于地。

神经病!强忍着怒火抬头,安寻昔真想破口大骂。种种离奇遭遇也就算了,凭什么一个陌生男人如此待她?不,不是对她,大概是对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吧,可以说她遭受的完全是无妄之灾。

只是这又能如何呢?横眉怒目化为无奈苦笑,怨天尤人不是安寻昔性格,能活下去已是奇迹,难道还想要求千金之躯荣华富贵吗?

既然占了这身体,那么以后不管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将由她来承担。

大概是府内有人听见声响,脚步声急促而来。那男人皱皱眉翻身上马,缰绳一拉调转马头,似乎是不想被人发现。也好,他在身边总觉得提心吊胆缺乏安全,这副软弱无力的身躯既然不能抵挡他的伤害,那么分开绝对不是件坏事。

身后大门敞开前,一人一马已没入夜色消失无踪,徒留无情又让安寻昔费解的话音散落风中。

“我不会让你轻易死掉,你欠的债早晚要还。带着满身罪孽好好活着吧,白绮歌。”


闵王十九年六月,昭国六代将门白家通敌卖国,全族革除军职监禁待罪,独女白绮歌临朝听候发落。

自那日被救后已有月余,安寻昔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一个月的,只记得一身伤痕被下人搀回白府,扑面而来却是狠狠一耳光。

打她的人是白府此代家主白敬甫,也就是这个躯体原来主人白绮歌的父亲,授职昭国大将军;旁边的两个年轻男人一个是白绮歌的兄长白灏城,另一个则是弟弟白灏羽,同为昭国领兵将军,这些都是之后安寻昔正面侧面了解到的。

被扇了一耳光的安寻昔没有辩解也没有求饶,尽管她根本不清楚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误,然而那样沉重的气氛与众人表现已经说明问题--若不是白灏城拦着,白敬甫早一剑断了她好不容易才又捡来的这条命。

忘了是第三日还是第四日,有人带着一队士兵闯入白府,将发着高烧的安寻昔和白家所有人押解上船,走了一日的水路送到昭国都城梁施大牢之内。

再之后安寻昔毫不费力地知道了自己所犯何罪,又为什么父亲想要杀死亲生女儿。

遥国昭国交战,最令昭国百姓拥戴信任的领兵将军白灏城坚守半年之久,却不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昭国布防图被白家三小姐与其未婚夫军窃走交给敌国统率,一夜城破。

白家长女、次女都是巾帼英雄,早于一年前就为国捐躯,如今留下的只有三女儿白绮歌,也就是通敌卖国致使昭国被攻破的罪魁祸首。

唯一的女儿啊,世代金戈铁马功垂千秋,满门忠烈英名都毁在了独女手上,白敬甫怎能不悲痛不愤恨?便是安寻昔得知后也不禁暗暗憎恨,恨这身体的主人如此卑劣不堪,恨自己前世以身殉国今生却为卖国贼,造化弄人。

然而她不想死。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着,爹爹只是一时气极才乱了方寸,别放在心上。流放也好、诛九族也好,不管怎样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永远都是你二哥,懂吗?”

那间潮湿阴暗的牢房里,白灏城和眉善目,耐心地搓着她快要失去知觉的手,只为给妹妹一丝温暖。

爹,娘,哥哥,弟弟。

再艰难的困境都不曾流泪,可白灏城一句话竟让白绮歌哭泣不止,连带着两世的不甘与遗憾全部宣泄出来。当年被丢弃在医院门口的孤儿也有得到家人得到亲情的一天,那么哪怕明天就要走上断头台,白绮歌依旧觉得死而无憾。

也正因为如此,她更加想要活下去,确切地说是想要找到让白家人活下去的方法,不惜一切代价。

“带她上朝。”神色匆匆走进大牢的小太监低声向牢头说道,“动作快着点儿,都城外两军鏖战胶着,陛下正火着呢!”

牢头赶忙打开牢门连推带拽把白绮歌拉到外面,铁链一扣,才走几步手腕脚腕就被蹭掉一层皮肉。安寻昔有些无奈,这幅身躯实在太过娇生惯养细皮嫩肉,几天牢狱生活小病不断,她虽不觉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地方,娘亲和二哥却十分担忧。

血浓于血的亲情就是这样吧?可笑,却让她毫无理由窝心。

朝堂离大牢并不算远,被押着走进去时安寻昔非常明显地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嫌恶目光,然而她只是挺起胸膛步履坚定,没有任何颓废表情。

“白绮歌,你可知罪?”

“民女知罪,但偷盗布防图是我个人所为,与白家其他人无关,请陛下明察。”如此不卑不亢的犯人大概众臣们从未见过,是而个个神情诧异古怪,便连昭闵王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直盯着安寻昔平静面容狐疑不已。

朝臣众说纷纭,义正言辞要求重罚卖国贼白家者有之,掂掇时势为白家求情继续驻守国境戴罪立功者有之,权利倾轧在小小朝堂上形形色·色暴露无遗。

与英明二字无缘的昭闵王左思右想半天没有决断,看得安寻昔冷笑不止:“遥国大军压境,如今我国除了死守都城外可还有其他选择?存亡之时不考虑如何利用良将挽救败局反倒大动刑罚,兵力不足再加士气低迷,陛下是想看都城城破而后昭国沦为遥国附属吗?我已说过偷盗布防图是我一人所为,与爹爹和二哥无关,要错杀忠臣国破为奴还是拼死一战,陛下自己考虑好了。”

“放肆!”昭闵王脸色大变,满朝文武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安寻昔毫不畏惧迎向怒火中烧的目光。

卑躬屈膝换不来白家安宁,昭国风雨飘摇危在旦夕,不客气点儿说,白家亡则昭国灭,与其讨好求饶不如陈述利弊据理力争。如果昭闵王昏庸无道不听劝阻,那么就只能从遥国那边下手了--以爹爹和二哥的才能,但凡爱才之人必视若珍宝。

一反常态的白家三小姐语出惊四座,眼看着昭闵王怒火愈胜时,门外忽地跌跌撞撞闯来通报小太监。

“陛、陛下!不好了!遥军……遥军攻破都城了!”

刹那满座哗然,惊恐气氛弥漫朝堂,再没人顾得上一个犯人如何定罪,也没人顾得上昭闵王脸色是怎样瞬间惨白的,所见所闻只有战栗身躯与畏惧祈祷。

一个时辰后,两军达成妥协,晚些时候敌方主将会带着一队人马入王宫面见昭闵王和谈。

说是和谈,实际上也不过就是逼迫昭国臣服罢了,一个连反击之力都没有、都城亦沦丧于敌人脚下的国家还有什么资格和谈?安寻昔默立一旁,静静等待最后的机会来临。

昭闵王已无用,想保白家,只能与新的掌权者交涉。

前生虽在军中度过许多年,然而这般实实在在的战争与亡国安寻昔还是第一次经历,即便面上看去不动声色,心内的紧张依旧不可避免。沙漏转了一轮又一轮,天黑之前,盛气凌人的马蹄声终于起起落落传入耳中,停在朝堂门外。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赢得战争的人本该意气风发,但眼中遥国主将身上看不出任何令人厌恶的趾高气扬,一袭薄甲劲装气凌万军而又不失文雅。那人并无惊世容颜或者其貌不扬,然而安寻昔却蓦地愣怔,在战战兢兢躬身行礼的人群中显得尤为突出。

是他,那夜救了她又伤了她的男人。

“这位是我大遥国七皇子,也是此次负责统军的主将,”与昭国通传太监并排站立的遥国使者面带胜利笑容,言简意赅向众人介绍,“有关议和之事已获遥皇手谕,全权交由七皇子处理。”

“七皇子易宸璟?!”惊诧间,安寻昔听到身后有人低声惊呼。

遥国七皇子易宸璟,那样身份高贵的敌国皇室怎么会与白绮歌扯上关系?安寻昔越发疑惑不解,微蹙眉头落入易宸璟眼中只换来一声不甚清晰的冷笑。

恰如之前所说,来日方长、还会再见,有些东西早已被安排妥当,有人意外也有人淡然处之。易宸璟没有理会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囚衣女子,仿佛素不相识一般错身而过。

昭闵王与易宸璟谈论些什么安寻昔并未听入耳中,她对白绮歌这个身份以及此间人事尚未全部了解,当务之急必须抓紧时间整理思路,无论如何要在遥国代表离开前想方设法征求庇护,保住白家,保住得来不易的亲人们。

前世种种艰难困苦赐给安寻昔坚韧无畏的性格,她很清楚,目前唯一的希望在易宸璟身上,如果他肯庇佑白家,那么昭闵王只有遵从听命的份。

“昭国为我大遥臣国并不是件坏事,你可以继续做你的一国之君,若遭外敌还有大遥庇护,所需要的只不过是将军权与赋税交由大遥管理,何乐而不为?”易宸璟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昭国重臣只能连连点头垂首附和,末了,看不出喜怒的目光飘向安寻昔,忽而一滞。短暂沉吟,易宸璟难得有了丝表情,唇角勾起细微弧度:“对了,作为诚心之表,本将军打算以皇子身份迎娶昭国公主,昭王意下如何?”

联姻,皇家儿女难以逃脱的命运。

这些条件都是不容拒绝的,别说公主,就是易宸璟要求将昭国皇后娶走也无法提出异议,身为败者唯有忍耐顺从。安寻昔没有深想,继续低头思考出路,却不料陡然变化将她卷入局中推上风口浪尖。

昭闵王面色惨白如纸,强撑着的笑容僵硬苦涩:“这……将军应该比谁都了解,如今孤王唯有一女不过总角之年,如何使得?”

“没记错的话青熹公主今年九岁,于我而言倒也没什么兴趣。”易宸璟眼睑低垂,根本连看都不看昭闵王一眼,“但联姻一事是父皇要求的,若是违逆此命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关于此事,我有个提议不知闵王可否接受。”

“孤王怎敢托大,将军明说便是。”

安寻昔本没有注意二人之间对话,只是背上沉沉目光难以忽略,这才下意识抬起头,恰好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对视。

毫无感情的眼神,无悲无喜,一念间,她的未来已定。

“让她替嫁。”
满堂视线都投射过来,安寻昔这才明白易宸璟口中的“她”是指谁。

“替嫁?”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安寻昔措手不及,竟忘了礼数直接反问回去。

曾听过古代联姻有替嫁一说,但大多是出嫁女子的国家私下找人顶替,哪有迎娶的一方提出之理?公主为皇室千金之躯无可取代,指明要一个罪民替嫁简直荒唐,易宸璟究竟唱的哪出戏?

心底不安上涌,安寻昔忽然意识到,这一切或许是易宸璟早已安排好的。

那个男人与白绮歌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过节,值得他大费周章?身为敌国皇子又怎会与千里之外的软弱女子有所关系?太多太多的疑问萦绕心头得不到答案,而安寻昔只能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昭闵王眼中难掩狂喜,看向易宸璟时也多了三分感激:“大将军才智过人,孤王远远不及,在此先代小女青熹谢过。至于替嫁一事绝无问题,白绮歌本是我国重犯按律当诛,能够保全性命全因着将军仁慈,也不枉曾经相识一场了。”

相识一场?白绮歌与易宸璟早就认识?安寻昔提口气憋在胸腔,大胆想法忽由心生。

“民女愿代替青熹公主出嫁,但有一事相求,希望陛下应允。”不待昭闵王回答,安寻昔锐利目光看向易宸璟,薄削唇边一抹静笑无声,“既然是相识一场,还请将军看在昔日情分上为白家美言几句。”沾染血渍的白色囚衣靠近易宸璟,躬身行礼间,安寻昔低沉而语微不可闻,仅让易宸璟一人听到:“我与白家共存亡,如果你有信心阻止我寻死,尽管拒绝。”

果然,易宸璟气息一滞,眸中泛起冷寒。

想要杀一个人很容易,但想要阻止一个人寻死何等困难。

曾经相识,再见憎恨,白绮歌与易宸璟之间定然发生过什么,并且后者因此对白绮歌恨之入骨想要让其生不如死。安寻昔的大胆猜测得到证实,易宸璟不许白绮歌死,至少现在不会让她死,为了留下机会报复他不得不帮助白绮歌保护白家,而这正是安寻昔想要看到的结果。

只要白家人平安无事,她怎样都没关系。

一次押上自由的赌局,一场各怀私心的联姻,一些晦涩隐藏的恩怨,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往。彼时安寻昔并未意识到,这将是她重生后踏入水深火热的开端,也是中州乱世烽烟最初序幕。

易宸璟行事作风出乎意料地果断迅速,昭闵王甫一答应不再追究白家叛国之罪并赐封白家三小姐白绮歌祈安公主名号,易宸璟立刻拿着昭国臣书起身返程--带着安寻昔一起。

离开得如此匆忙,没人送行没人在乎,尽管安寻昔站在路口频频回望,长街上依旧没有出现熟悉身影。

易宸璟连与家人告别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爹爹还在怪她吧,怪她侮辱门第丢尽白家脸面,而百姓们都缩在家里看外面街市萧索,咒骂着通敌卖国的罪人白绮歌。安寻昔弯腰把离开大牢前娘亲交给她的护身符拴在城门上,红线风中飘荡。

以此告别,愿只有一个月相处却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的亲人们,永世安好。

“站在这里的本不该是你,”身侧,负手而立的易宸璟低低开口,“红绡若活着,遥国与昭国也不会有此一战。我会看着你怎么活下去,给我记着,白绮歌,在报完仇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轻轻松松死去。”

红绡是谁安寻昔并不知道,也不打算去问,易宸璟不可能给她答案。

“那就保护好白家,我会好好活着给你看。”

风过无声,深藏恨意的眼中掠过疑惑,转瞬即逝。

“这就是你的真面目?怯懦的白家三小姐,你终于肯卸下伪装了。”易宸璟挑眉冷笑,伸手握住纤细皓腕。那并非温柔相携之意,只因安寻昔腕上被铁铐磨破了皮肉,用力按去,方才结痂的伤口再次破裂,掌心满是猩红。

苍白唇瓣紧抿,安寻昔微微扬头,面无表情看着带给她疼痛的男人。

“我会记住这痛,终有一日,悉数奉还。”忽而淡然轻笑。

冷傲,倔强,有仇必报,从今以后再无软弱任由人欺的白家三小姐,她也不再是安寻昔,此生此世她叫白绮歌,只为所爱之人而活的新的白绮歌。

安寻昔,已死。

昭国去往遥国帝都甚远,便是先锋部队驭马而行也需半月之久,一路上易宸璟大半时间沉默不语走在军中,偶尔与副将或士兵交谈路过白绮歌身边也只作陌生人目不斜视,到帝都怀城之前二人竟没有只言片语的交流。

唯一让白绮歌不舒服的是那些痞兵,众所周知她是替嫁且是作为臣国联姻公主而来,地位上自然不可能太高,一些胆大而又心怀不轨的痞兵总在周围闲晃,时常趁人不注意说些下三滥的荤话,幸而身子羸弱却不乏气势,往往在白绮歌横眉冷目下那些痞兵悻悻而归,只敢调笑不敢伸手。

说来倒算他们幸运,白绮歌早下定决心,但凡有人敢碰她一下,偷藏在袖中的匕首不饮血绝不归鞘。

不需要任何人悲悯可怜,她足可以保护好自己,因为她是白绮歌,仅此而已。

十余日餐风露宿后,怀城终于出现在眼前。白绮歌没想到怀城如此繁华,市井商铺车水马龙,与人丁稀少、以农业为主的昭国简直是天壤之别,新鲜感顿时将沉郁心情冲散大半。

总归是要活下去的,与其悲春伤秋不如顺其自然。

“下马。”高墙宏门的昭国皇宫前,易宸璟冷冷命令道。

白绮歌咬咬牙翻身下马,尽管已是极力忍耐,落地时仍不受控制跌倒在地。倒不是因为不会骑马落马,实在手脚难以按她心意行动--手腕脚腕的伤口得不到医治,这些天来竟从简单的皮外伤发展至近乎溃烂。心智再坚韧,终究捱不住身体底子虚弱。

易宸璟定定站在一旁,眼看白绮歌几次挣扎勉强站起无动于衷,隐约还带着一丝嘲讽:“这里是怀城,不是昭国,收起你的金贵之躯。”

“多谢提醒。”毫无温度的淡然笑容跃然面上,全不见畏惧或委曲求全。

“在这里等着,我回来之前哪里都不许去。”易宸璟没时间研究那笑容有什么深意,随手指了个角落后转身离去。大战告捷,他要尽快向父皇禀报详情,之后大概会有庆功宴等等,现在不是考虑怎么报复这女人的时候。

不是说过吗,来日方长,无须急于一时。

依着易宸璟所指角落坐下,白绮歌蜷着腿缩成一团,满不在乎地看着腕上狰狞伤口。如果是曾经的白绮歌一定会受不了吧?二哥白灏城总是处处询问“疼吗”“害怕吗”,想来白家三小姐并非坚强之人,只这娇弱身子便可为证。

难得清静一会儿,白绮歌闭着眼靠在墙壁上,脑中飞速整理这些时日庞杂而零碎的线索。

白绮歌本人是个怯懦胆小的名门千金,易宸璟则是遥国皇子,红绡,除了知道是昭国已故公主外别无其他。这三个人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重生为全新白绮歌的她并不清楚许多,只能从易宸璟只言片语和态度中了解到,他是恨她的,恨到不肯杀她,非要折磨她到生不如死。

无外乎就是感情问题,无聊透顶。

风里来雨里去的生活并不陌生,或者应该说很怀念,所以当暮色渐起细雨洒落时,白绮歌没有像宫门前百姓那样行色匆匆,反而倚着墙角安然睡去,任由雨滴打在衣衫上渐渐湿透。

她太累了,这幅身躯暂时还承担不起她的心。

夜,弹指而过。

雨下到半夜就停了,那时易宸璟正在宫中陪兴高采烈的遥皇喝酒,许是路途疲惫或者心事繁重,本没什么劲力的佳酿却让一向好酒量的七皇子沉沉睡去,再睁眼天色已是大亮。

额角隐痛,喝了整杯参茶暖身后才忽地想起似乎忘了什么。

大雨初霁一派清新,皇宫前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只宫门口有士兵守卫那片清静无人,怪的是,许多行人纷纷把目光投向门口区域,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满眼好奇。

易宸璟循着行人目光看去,蓦地停住脚步,狠狠倒吸口凉气。

宫门口右边盘龙石雕后,单薄白衣与几处泛着血迹的水洼触目惊心,而蜷着身子双目紧闭的女子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他所认识的白绮歌娇生惯养,从不委屈自己,怎会顶着瓢泼大雨在恶劣的天气下露宿一夜?事实上那天将投河的她救起后就隐约觉得不对劲,包括在昭国朝堂她的一言一行,与三年前分开时迥然不同。

看守宫门的侍卫想要把白绮歌拖起,易宸璟挥挥手命人退下,带着满心疑惑蹲在盘龙石雕前静静观察,少顷,长出口气。

还好,她只是睡着了。

“睡着时不会梦见红绡吗?”易宸璟喃喃自语,伸手拂去白绮歌苍白面颊上一缕湿发,“她死了,为什么你还能这样安心睡着?”

手指拂过面庞轮廓一路向下,越过肩头,越过小臂,而后停在红肿溃烂的手腕上。

狠狠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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