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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道枭雄

红疯牛 著

美文同人连载

郭六子落草为寇,拉竿子成为“大当家的”,报号“九江龙”,专门砸窑绑票,杀富济贫,但一步一步的东西逼的他身不由己,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出手了。联合其他匪绺子一起抗日救国,屡建奇功,成为闻名遐迩的一代枭雄!

主角:   更新:2023-08-08 00: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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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匪道枭雄》,由网络作家“红疯牛”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郭六子落草为寇,拉竿子成为“大当家的”,报号“九江龙”,专门砸窑绑票,杀富济贫,但一步一步的东西逼的他身不由己,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出手了。联合其他匪绺子一起抗日救国,屡建奇功,成为闻名遐迩的一代枭雄!

《匪道枭雄》精彩片段

关东山,不是山。泛指关外长白山及东三省,也称南北满和东边道。

\r一片大荒之地。

\r说这话,老皇历了。象往常一样,通化城内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转盘街一派繁华景象。

\r地处浑江北岸的小北门佟江胡同,白天寂静冷落,每到夜里,花红柳绿,彩灯闪烁,纸醉金迷,热闹非凡。

\r这天晚上,郭大杆子正和[没办法,各位读者谅解吧。此处删除若干字,根据网站要求删除严重违规文字为此造成的不便,本人深表遗憾!下同,汗]“小梦仙”在楼上嘻戏,他在这里盘桓少说也有三、四个月了,他带来的一个小孩在门口玩耍。

\r清一水古香古色的翅檐下面,夹着一条平平整整的麻石路面,在小街的深处,就是这座公馆式的三层楼,显得与众不同。

\r一对虎头铜环的黑漆大门两旁,高高悬着一对红纱宫灯格外引人注目,上书龙飞凤舞的“艳春院”三个金色大字,红门门框的上方,挂着一块紫红色横匾,上面用魏体阴刻出同样三个镏金大字。门两侧的石柱上,也是魏体写着金字的珊瑚联匾。

\r上联是:春色无垠

\r下联是:乐在其中

\r这个郭大杆子是艳春院的老主顾,长得彪杆溜直,大塔子个,三十七八岁年纪,一脸大连毛胡子,说话铜声大嗓,落地有声,一口好牙口能咬碎山核桃。

\r他每年都是落雪的时候来,跑桃花水的时候走,到通化城里只会小梦仙。出手不凡,挥金不吝,他常请老板到馆子吃饭,也带人参、蘑菇送其他妓女,自称是木把营子的把头,年年冬天来“猫冬”,妓院上下都叫他打点得乐乐呵呵,每年只要他一来,出门进门总是一片嘻嘻哈哈“郭老板”的叫声追着他。

\r小梦仙更是感到十分有面子,越是头牌,想占有她的男人越是无数,一个个好比狐狸、山鸡、耗子、黑熊、豺狼,而郭大杆子让她感受到的是大山中那清新的空气和一股充满鲜活生命气息的虎豹气味,因此每年的这几个月里头,她都闭门谢客,尽心尽力地侍候他一个人。

\r一来二往,也有几年了,老相好渐渐向她吐露了一些不能叫别人知道的事情,今年他果然不出所料,又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小男孩,不知为什么,小梦仙反倒愈加欢喜。

\r突然,一个茶房提着大茶壶,坐在门口,扯嗓子大喊了一声:“查窑子来了…”

\r妓院内,老X子、管帐的、跟妈和众多的X女,一时弄不清怎么回事,慌了手脚,有的乱跑乱窜,有的目瞪口呆,也有的从门口探出脑袋。天井里更是一片混乱。

\r大茶壶接着又喊了一声:“有客没客的,都站在自己门口等候检查!”

\r“什么的查窑子!”随着跨跨的马靴声,闯进来的日本山田联队长身后一个翻译官斥责道:“皇军查匪来了!”

\r山田联队长双手杵着指挥刀,站在前院天井正中,脸色阴沉,一双眼睛冷嗖嗖地上下扫视着。两队日本兵抓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从他和翻译后边蹬蹬蹬冲向后院。

\r三楼走廊靠街一面,出来查看动静的小梦仙慌忙返回屋里,“扑”一口先吹灭了妆台上的保险灯,推开八仙椅,扭头急切地对黑影里的人说:“不好了,郭老板!快起来,日本人查匪来了!”

\r“日本人?”

\r“嘘~快下地!”

\r那条汉子腾地从帐幔里面坐起来,跳下地,探头四下查看。

\r外面,“净街”了……

\r大汉急忙两手用力推开八仙椅,露出一个小门,他迅速钻进去,回身又赶紧使劲挪回去,关上小门,黑咕隆冬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了。

\r小梦仙吓得心咚咚跳着,出门看见小北门佟江胡同两头一下子站满了日本兵,正从四面八方大摇大摆向这里涌来的嫖客,见到这个架势,心中都十分惊慌和纳闷。

\r有的赶紧往外走,有的纷纷轻车熟路溜进自己想去的门头,找一个地方,打算一看究竟。

\r小梦仙愣了一会儿,不知如何是好。又怕相好的被日本人抓住,心里还担心着门口他带来的那个小孩子,就一路沓沓沓小跑着下了木楼梯,去找小弟。

\r楼下天井的男人、女人们慌成一团,按照以往经验,除了警察所偶尔来X院看看治安,日本人从来也没有到这种地方来查过匪,今日怪了,不是警察署突击搜查重大政治犯就是马上要发生一场狗咬狗的火并。

\r然而,从这条胡同插上日本膏药旗之日起,就极少出现过这种阵势呀,这是怎么了。霎时,热闹景象消失了,商铺关门了,拉车的、卖香烟的、卖唱的早已不见踪影。胡同里变得冷落沉寂,笼罩着一片紧张气氛。

\r平时在这条胡同里,为着争夺地盘,为着扩大势力范围,或是为着争夺一个钱串子[。。省略]甚至仅为江湖一口气动刀动枪倒是家常便饭,常有的事。

\r一般人碰到这种事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倒霉吃亏的除了那些打斗的地痞流氓,自然还有在发事一带躲闪不及的平民老百姓。

\r但今日不同,见到这情景,一楼的帐房先生叼着大烟袋,扭头看看大门外,回头再安慰道:“你们慌什么!准是城里发生了匪案,皇军到妓院抓匪来了!有客没客赶紧都安顿好了,出来等候检查!”

\r“是啊!你们乱跑什么?”正眼巴巴期待上客的老X子,没想到闯进来的竟是一些气势汹汹的日本宪兵队,砸了生意不说,她也心慌意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r再一看,X女们东躲西藏,也吆喝道:“赶紧的,都站好喽,别慌啊呀,千万别惹皇军生气啊!”

\r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省略若干字]。睡眼惺忪,姗姗地从一楼二楼三楼走出来。

\r烫着飞机头的,头上插着大红花的,[此处省略若干字]慵慵懒懒地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等候检查。

\r她们穿着娇艳,打扮风骚,抬眼一看,如狼似虎的日本兵已经把楼下天井封锁了。那个穿衫绒旗袍的小梦仙一会儿也跑出来,她没找到那个小孩子,跑回来暗暗担心害怕,慌忙站好。她极力抑制着自己那惴惴不安的情绪。

\r“八嘎!八嘎!”

\r“统统地出来——”

\r头戴钢盔,身着土黄棉制服,口戴雪白大口罩,端着三八大盖、上着刺刀的日本兵个个凶神恶煞,如临大敌,用枪头上的刺刀挑着门帘子挨门吼叫着。

\r“别吵吵了!都老实儿站好了,别乱动”,翻译官站在一片混乱中,大声宣布说:“好好配合皇军,知情不报,格杀勿论——皇军是到这里抓匪的!”

\r院内顿时像凝固了一般“刷”地安静下来。

\r山田联队长叽哩咕噜说了几句什么。

\r翻译官指着一间大客厅说:“上面的,统统下来,快快地!妓女们都集中到这屋!”

\r山田联队长又叽哩咕噜比划几下。“。。[省略]一律到东屋去!”他带着狐假虎威的面孔传达了第二道命令。

\r刹那间,楼上的妓女、老妈子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惶恐不安地开始下楼。

\r“还有你们这些人,老X子、茶房、跟妈、管帐的都到西厢房屋里集中。”他指了指身后的那些人,老板兼领家黄树贵点头哈腰,刚才听到乱糟糟喊声时,他正在上屋抽大烟,听说皇军搜查X子来了,赶紧下炕,十分殷勤,然而,他和老婆已隐隐预感到不幸的灾难就要降临了。

\r“谁是老板?”

\r“我,我是!”膀大腰圆、肥头大耳的矮胖子黄树贵带着惊慌的神色走过来说,“太君,您喝茶!这是上等龙井茶。”

\r他从茶房手里接过一壶飘溢着香气的黄绿色茶水,斟入杯内。脸上涂着香粉、抹着口红的老鸨子黄扬氏也赶紧捧着两盘香蕉、苹果、鸭梨走过来,与翻译官和他身旁面罩冰霜的山田联队长打招呼。

\r“你地,什么地干活?”

\r“报告太君,我的,黄树贵,黄、树、贵。”

\r“八路地,有?”

\r“没有!没有!”

\r“八嘎!”山田低吼。

\r“去去去!把这些都收起来,皇军是来抓匪的,赶紧进屋去,别影响太君搜查!”

\r“是!是!”

\r搜查开始了。

\r土匪压街、伪军找事,过去是常有的事。但这次日本人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到X院来抓人,使老X子、领家措手不及,毫无思想准备却是头一次。

\r这也难怪,[。。省略]的观念在这些人头脑里根深蒂固,古今中外哪个社会没有[活力。。]天经地义。家家户户有政府发的执照,合法经营,哪想到日本人来了可不管你三七二十一,他们说搜就搜。

\r黄树贵和黄扬氏退到西屋去了,大气不敢喘了,心里话要搜不出啥还好说,可一旦…谁都知道,哪朝哪代,土匪都是官府清剿的对象,而警察局嘴里的“。匪”、“。。党”更是日本人的死对头[省略]。

\r无论抓着打家劫舍的土匪,还是号召穷人起来抗日的共X党,要是当场抓住不死也得扒层皮去。别人跟着遭灾。可难道妓院里还有土匪或者[省略]不成?

\r黄树贵面色苍白,眨着干涩的小眼睛,咧着嘴,看了看黄扬氏,要说什么,半天没说出话来。

\r他和老婆满腹狐疑,一会儿不安地仰脖子瞅瞅二楼三楼四楼,一会儿又呆呆地凝神着日本兵的刺刀闪动,大头鞋在头顶的木板楼梯上沉重地踩踏。

\r妓院内的空气完全凝固了。

\r搜查在冷峻的气氛下紧张地进行中。

\r日本兵在翻腾、在行动!

\r老板妓女们噤若寒蝉!

\r黄树贵越想越害怕,他知道日本人精明奸诈,不会毫无目的地大动干戈,万一要搜出个什么来,那就是死罪。他从手指上撸下一枚镶着宝石的金戒指和一块手表,悄悄拉了一下那个翻译官,低声说:“兄弟,都是中国人,这些东西给你,你给太君美言几句,赶紧把他们支应走吧。”

\r他说完后,眼睛紧紧地盯着年轻翻译官,等待着翻译官回话。

\r翻译官接过这两件东西,看了看,金戒指很贵重,那块瑞士手表也有相当吸引力,但对于他犹如粪土,毫无价值。

\r当时,铁杆汉奸追求两大样:当官和发财。这两件东西虽说值钱,但跟日本人给他的,还是微不足道。

\r翻译官姓韩,名玉溪,家父是二股甲子的大粮户,既有独具的慧眼,又能注意时局的细微变化,因而是儿子当汉奸的积极支持者。

\r韩玉溪年龄不大,二十八九岁,头上戴顶土黄战斗帽,看着精明强干又奸诈,刚从日本留学回来就为关东军效力,一举一动很“日本”。

\r透过镜片,他以怀疑的目光,狠狠地看了黄树贵两眼,厉声地斥责说:“你想贿赂我,你藏匪?”

\r“啊不不不、不……”黄老板吓傻了,顿时变得语无伦次,他哪里想到自己的这一招——中国人千古不变的好手段会突然失灵呀,这且不说,要是翻译官立即向日本人报告,把东西交给山田,那可真就是偷鸡不成反亏一把米,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r“八嘎!什么地干活?统统地下来!快快地!”

\r在朦胧的月色中,一个身影在房上爬行。

\r“下来吧,你跑不出去了,周围都是皇军。”翻译官缓和了语气,仰起脑袋规劝说。

\r山田把王八盒子枪弄得哗啦一响。

\r小梦仙吓得浑身发软,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那个小小的黑影儿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从梯子上爬下来了。大家一看,是郭老板带来的那个小男孩。男孩嘟噜着脸,害怕地想走到妓女中去,让翻译官一把扯住:“这是哪来的小孩子?”

\r“我的……我小表弟。”

\r小梦仙鼓足勇气,伸手也拉住了那小孩子。男孩脑瓜灵,会来事,几个月光景差不多成了所有X女们的“小表弟”。

\r因此,翻译官追问时,大家——包括黄树贵、黄扬氏、老X子、大茶壶、帐房、跟妈、茶房异口同声地点头作证。问到小男孩自己,当然更是一口咬定小梦仙就是他的表姐。

\r翻译官这个人总喜欢察颜观色,探人之隐私,竟染上了职业病,叫人不得不特别小心。一起跟他卖命的汉奸们背后戏曰韩玉溪,说他:“遇事必言,不肯缄默也。”

\r这些,只顾讨好他的黄树贵和小梦仙哪里知晓啊?

\r手抖了,脸白了,汗珠子顺着脸淌下来。
小梦仙没想到,从来不打妓院主意的宪兵队会来,而且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r那小孩子也真有种,任凭韩翻译官如何诈问,就是不说实话。

\r“你地,小孩子,死了死了地!”

\r山田联队长突然一把抓他过去,先凶,后笑:“实话地说,我的,糖地,大大地给,明白?”

\r小梦仙心都吊到嗓子眼了,人们常说日本人凶狠,其实,有的翻译官在祸害百姓方面,甚至还要超过宪兵队。

\r她不知道自己的老相好是否会让日本人搜出来,孩子能否经得住吓唬哄骗,一旦发现可就遭殃了,抓到炮局去,自己也得跟着吃苦头。

\r现在,翻译官和山田联队长的兴趣仿佛都集中在了郭大杆子带来的小男孩身上,山田联队长又左唬右骗,她顾不得害怕,不错眼珠子地盯住那孩子,看他怎么说。

\r然而,更使她感到意外的是:这时候,一个日本宪兵跑来报告,人在隔壁妓院抓住了。这边,日本人没搜出匪,郭大杆子也静悄悄地始终没露个踪影儿…

\r“净街”结束的时候,已是小半夜。

\r可是,临走时,韩玉溪并没有把戒指、手表还给黄树贵,反倒是跟着山田临出门时看了他几眼,意味深长,黄树贵虽然满心不高兴,却还是强打着笑脸跟在后面,皮笑肉不笑地陪着小心,他几次三番想张口往回要东西,又不敢。

\r谢天谢地!黄树贵心里说。只有五六个倒霉的生嫖客,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王法,敞着怀的、趿着鞋的,披着衣裳的、提着裤子的,被当成“可疑分子”弄走了,胡同里很快就恢复了昔日的热闹与喧哗,人流如织。

\r老鸨子此时如梦初醒,二番脚又跟出去朝胡同看了半天,回来骂道:“散了!还坐着干什么?”

\r日本人搜查的时候,妓女们惊奇、恐惧。有的一生中也不曾见过这个阵势,小心翼翼地坐在那里,有的连头也不敢抬,两手紧搓着衣角。

\r见过一些世面的妓女却不屑一顾,叼着“老刀牌”烟卷,吞云吐雾,有的嘴里“嘎崩嘎崩”地嗑着瓜子,伸起脖子望着外头的山田和翻译官。日本兵走了,还坐在那里唠闲嗑,直到黄扬氏回来一声兜头暴吼,妓女们才纷纷散去,上楼的上楼,进屋的进屋。

\r小梦仙进门前听到老板在楼下骂:“这都什么人,这是!不办事还不退物,枪打的!”

\r“妈呀!你藏住啦,可吓死人了!”

\r小梦仙回屋闩上门,把小孩子往旁边一推就扑进郭大杆子怀里,象一只受到极度惊吓的小兔子似的浑身乱突突,郭大杆子没吭声,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瞅一眼孩子,小声问:“走啦?”

\r“走了!”

\r也活该郭大杆子倒霉,明天他就要回山了,今晚却遇到了这么一场意外惊吓。还好,日本人看样子并不是冲他来的,看到孩子也没事,他哈哈大笑。

\r做为艳春院的头牌妓女,小梦仙的卧室陈设可比楼下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小茶几、一把茶壶,两只茶碗,床上一条分不清是蓝还是黑的碎花被强多了。

\r但搜查后的房间里一蹋糊涂:大至衣柜、穿衣镜、梳妆台、钢丝床、太师椅,小至花瓶、茶杯、化妆品、女人珍藏的小物件,无一漏掉。就连花格窗户上挂着的双层大绒窗帘、纱窗、床上色泽鲜亮的软缎被子也被扯了一地。

\r可是,郭大杆子却毫发未损,叫她好不惊奇。

\r其实,日本人搜查的时候,藏匿在夹层里的郭大杆子一手撑地,半侧身小心翼翼地蹲在狭小的空间里,竖起耳朵,不敢大意。另一只手始终紧紧抓着张开了大鸡头的二十响盒子炮。

\r他都想好了,约摸事不好,随时随地准备拚命。

\r对于他来说,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

\r他本来就是吃脑袋瓜子挂在裤腰带上那碗饭的…还好,多亏有这么个容身处,不是日本人太傻,而是妓院的建筑太狡猾,使他逃过一劫。

\r阁楼和夹板墙是妓女与嫖客活动的密室,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妓院的“高音”里都有这么一种狭小的空间,本是给本地一些达官贵人、官僚政客、富商豪绅等身份特殊的人应急准备的。

\r出于名声和面子之考虑,这些有身份的人嫖妓时喜欢神龙见首不见尾,在里面可以营私舞弊,搞肮脏交易,为所欲为,遇到特殊情况,也可以做临时回避的场所。

\r然而,除了老嫖客,这些情况极少有人知道,在搜查小梦仙的房间时,日本宪兵队就没有发现那座明亮大穿衣镜后面(下面是八仙桌,只差没挪开)有一层夹皮墙。

\r平常里面还有专供嫖客享用的鸦片、海洛因、大烟枪、烟灯、烟盘。内里气味与妓女卧室的气味大不一样。妓女卧室散发着一股股香粉夹杂着细微的男人酸臭气味,而里面则有一股鸦片烟的呛人气味。

\r被抓走的那几个倒霉鬼可能是生荒子,不知道有这些暗道机关。

\r郭大杆子早听小梦仙说过,但还是头一次使用它。

\r楼下又开始上客了。

\r一切渐渐又恢复了往日气氛,茶房提着大茶壶,坐在门口,扯嗓子不断声地大喊:“见客——”

\r“接客喽!”

\r不管世道怎么混乱,日本兵如何净街抓匪,也不管兽迹人踪的关东山人是茹苦忍痛,还是举旗抗日,渴饮敌血,刚刚那些吓得抱头鼠窜、暗中窥测动静的嫖客是不会让妓院冷清下去的。

\r在官府登过记、愿意照章纳税的妓院字号,老板、领家和妓女们——包括那些胡同里自混的暗娼也还是要继续赚钱的。挣不到钱,日子就受影响。

\r但是三五成堆的人,还是议论着佟江胡同发生的怪事。很快就有确切消息从警察局传了出来,完全证实了有人在小北门听到和看到的那一幕是千真万确的事,绝非梦境。

\r说是日本宪兵队抓住那两个人之后,可给打惨了,带宪兵队还不知道怎么折磨呢。

\r原来,天黑时一小股抗日民众自卫队,由小北沟摸到北城墙下,向城里掷了几棵手榴弹,打了几枪,就撤走了。

\r爆炸声惊动了警察局,马上打电话到北城派出所查问。

\r日本警备队也出动了。

\r说巧不巧,另有两个白天潜入通化摸情况的“抗日民主自卫军”一师的人准备返回途中,全城已经戒严,在洋行门口碰上了巡警,两下一照面,巡警喝令二人站下,检查。

\r谁不明白,检查还有好吗,两人犹豫一下,磨头就跑。

\r紧接着屁股后头的枪就响了。

\r两个对城内又不太熟悉的人,不知怎么,跑来跑去却跑到了日本警备队那条街上,一看大门口有日本警备队出动了,他们更慌不择跑,又往黑黝黝的玉皇山那边跑,准备上山去躲藏。

\r结果,一小队的日本兵和巡警两头夹击,嘟嘟吹着哨子,叭叭打着枪,紧追不舍。一头追,一头堵。

\r大街小巷的人,都被枪声吓呆了,纷纷躲到墙角观看,正在行驶的小汽车也慌忙拐上别的路。

\r等到二人呼哧呼哧跑过去,日本兵追过去,也有胆大的跟在巡警后面跑着看热闹。

\r谁也不知道前面跑的人犯了什么事,眼看那两个人就没路跑了,情急之下,他们又往江边跑,过大街,穿胡同,二人一头扎进了红纱灯、绿纱灯、紫纱灯闪耀一片迷离的佟江胡同。进了胡同就没了影儿。

\r日本兵追来的时候,已经接到命令的大批日本宪兵队开始迅速往这边云集,刹那间,就把不足百米的小胡同围了个水泄不通。

\r两头一堵,各个妓院房子上机枪一架,佟江胡同就成了一条死地,有进无出。

\r所以,日本人才确信无疑,二人插翅难逃,加大了搜查力度。

\r几个小时后,除了那两个人,从“艳春院”弄出去的几个人,其他妓院也都有嫖客被当成“反满抗日可疑分子”抓走了,日本警备队把这些稀里糊涂的人用汽车拉进了飞机楼,不知里面是否有他们要抓的人。

\r这些事,是楼下茶房上来送水时说的。开水快把暖壶灌满时,扑扑扑发出不小的沸滚声,茶房习惯地弯腰用嘴吹着,扣上盖,一边给郭大杆子放在床边的茶杯续水,一边关切地说:“郭老板,您没事吧?”

\r“没事。”

\r“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r茶房一走,小梦仙见他脸色不好,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r郭大杆子摇头。似有心事,又不肯说。

\r黄树贵的事,郭大杆子听说后,想了想,掏出100钢洋,让小梦仙自己收起来,平常零花。又掏出一些叫小梦仙给黄树贵送去。

\r郭大杆子的这一举动,倒把黄树贵闹愣了,他拿着钢洋,特意跑上楼来,推挡着说啥也不肯收。

\r伪满洲国的钱,钢洋值钱,日本人给韩玉溪的月薪40钢洋。两块钢洋能买一石粳米,这200钢洋是多少钱,震不震人?

\r黄树贵一见,也震了一下,心知这“礼”可太重了!一来,他认为郭老板人真是豪爽仗义,但自己的损失并不怨人家郭老板,凭啥就要人家的钱?二来郭老板又是多年老主顾,年年送银子来,哪好收两份钱?

\r“别客气,一点小意思!”

\r郭大杆子说,一派真诚大气。

\r黄树贵才收下了,冲他抱抱拳,相形之下,有些尴尬。送他出门时还不断回头抱拳,但还是骂骂咧咧了老半天。

\r他当然是心疼自己那白白送给人家的心尖子物,但他更恨的大概还是韩翻译官的人性。

\r第二天一早,阴历四月十八,正逢通化玉皇山庙会。

\r昨晚佟江胡同的事虽然过去了,可城里气氛还是有点紧张。每年这一天过后,就是老相好郭大杆子返回山里的日子了。

\r妓女们的生活习惯跟正常人不同,她们把白天当成夜晚,把黑夜当成白天。一般是睡到下午一、两点钟才起床,有的快黑天了才懒洋洋地爬起来。

\r可这一天不同,一是夜里受到了意外惊吓,客人少,二是郭老板要走了,面子上都想送一送。

\r一等妓女比较有规律,小梦仙早起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又给小男孩梳洗打扮一番,弄得像个小少爷,嘻嘻哈哈大笑。

\r一大早,黄树贵就张罗了一大桌酒席准备给郭大杆子送行,人家大仁大义,他也不能显得小气,早起就出来进去张罗开了,除了要请郭大杆子、小梦仙和孩子坐上席,又叫了十几个妓女陪着,好不热闹。

\r人都在一片天底下生存,一样的关东山人,韩玉溪活得神气十足,黄树贵他们这样的人却觉得窝窝囊囊,不但受日本人狗气,还要吃汉奸的暗亏。

\r昨夜的事历历在目,记忆犹新,虽说让钢洋一冲,冲得淡了,总不能一干二净。

\r别看他做的是“人肉”生意,心里还瞧不起韩玉溪呢。他也不是个小气人,今早郭大杆子离开妓院前,黄树贵和老婆黄扬氏二人特意要了一桌酒菜回报郭大杆子和小梦仙。

\r那些大盘大碗叠起的丰盛菜肴都是从胡同内最负盛名的“东来顺”馆子叫的。饭后,一直把郭大杆子和孩子送到胡同口,嘱咐小梦仙好好陪陪郭老板他们,不要急着回艳春院。

\r“走好,走好,郭老板!”

\r“黄老板、老板娘请留步。大家请留步。”

\r“郭老板慢走!”

\r“慢走哎,郭老板!明年早来呀!”

\r钢洋使这庄、嫖、妓古怪三角关系牵扯在了一起,成了三方恭恭敬敬的礼仪之人,彬彬有礼,难舍难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r小梦仙抿着嘴,回头跟那些出来给郭大杆子和孩子送行的妓女说笑,跟街坊邻里打招呼。郭大杆子头上戴一顶长毛兽皮帽子,腰间系一条布带子扎住大氅一样的黑棉袍,脖领、袖口露出毛皮。

\r下身穿一条粗拉拉的套裤。看着就是有来路和底气的样子,目光如炬,眉宇间有股摄人心魄的东西。

\r这个庙会,两人每年都逛,已经不再有新鲜感,小男孩不同,看啥啥好玩。见啥啥新奇,好不快活。

\r他们两个就跟在后面随他去,一边说着话。
“哎呀,干爹呀!咋这么多人呀?”

\r“哈哈,好不好玩?”

\r“好玩儿!”

\r“儿子,看中啥,告诉爹,爹给你买,明白不?”

\r“明白!”

\r一进庙会,小男孩看这看那,一边高兴地回头大叫,一边答应着郭大杆子的问话,两眼就不够使唤了。

\r乱象之世,庙会照样热闹。

\r在山门前四周的大路边,在沿着石阶的木栅旁,在“大照壁”前的狭窄甬道上,在几家青石小瓦的旧戏园子和茶楼外,设摊、摆座、古玩、食品、小吃、山货、估衣、膏药、大补丸、拉场子。

\r各种小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圈圈看客围观江湖艺人的表演,那种“一个为伍”、“全家出动”的表演,多达百余处。

\r还有京剧、越剧、吉剧、吕剧、沪剧、弹词、清曲、评书、相声、大鼓、蹬技、柔术、钢丝、耍猴、算命、测字、琴书、摔跤、气功、水流星、板凳顶、刀火门、叠罗汉、滑稽戏、变戏法、吹糖人、耍狗熊、扁担(木偶)戏、拉洋片、踢键子、拉弓射箭、武术对打包罗万象,以及一些翻膀子和吊辫子等残忍节目。

\r关内关外各地来的杂技团、魔术团、曲艺团、马戏团到了这一天也照例跟庙会的游人见面,妓院、赌场、当铺和烟馆等等更是热闹异常、乌烟瘴气。

\r小男孩走走停停,蹦蹦跳跳。他脑袋扣着四喜小帽,耳朵上戴两个耳护子,屁股后面带着屁护子,上了山顶,郭大杆子赶前几步一把拽住他,拉他去玉皇阁。

\r玉皇山庙宇不多,除玉皇阁外,前面不远有“忠烈祠”,东侧是“潘公祠”和“龙王庙”,西侧是“娘娘庙”。

\r虽如此,古寺的玄妙,宝刹的雄风,奇榆苍松,香炉遥拜,小溪潺潺,却也相映成趣。

\r而郭大杆子此举心中似乎另有所拜。古刹雄伟神奇,结构华美奇巧;进入配殿,左青龙右白虎,两匹栩栩如生的红、白二马,四目圆睁,昂首遥望,跃跃欲出,若是没有二位马童的牵制,恐怕早已飞奔沙场。

\r从那时候开始,小梦仙始终在后面跟着,出配殿,登石阶,迎面耸立着一坐高大牌楼,上书四个镀金大字“志在春秋”,背面横匾是“亘古一人”。

\r当土匪的人最信奉的就是关老爷,过牌楼,便是关武候大殿。大殿飞檐红柱,七级云斗,层层上叠,玲珑剔透——横匾上醒目的镏金大字“大义参天”。

\r仰目所视,帝君面如重金,五绺长须,卧蚕眉,单凤眼,不怒自威,真可谓独步天下,名扬四方,八面威武,神鬼皆怵。

\r“干爹呀,这是啥?”

\r“帝君老祖。”

\r“怎么是红脸啊?”

\r郭大杆子不再说话,整冠,上了手中请来的粗香,退后,伸手按着男孩脑袋,口中念念有词,二人跪拜。小梦仙在后面捂嘴偷笑。

\r人大多都有信仰,看来,郭大杆子就是打算通过这种不动声色的方式,将信奉的舞刀弄枪的“十八尊”传达给孩子。不知他如此虔诚,每年跪拜,是为了祈求一已平安无事,还是另有说道。

\r转了一大圈,日头已经歪了。小男孩喊饿,要下山,三人就嘻嘻哈哈地下山。走到山根飞机楼——一幢土黄色的巨大建筑物,那里是日本宪兵队司令部。

\r远远地,他们就看到楼顶上猎猎作响的太阳旗,大门站岗的日本兵还有一条大狼狗。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小男孩,这时候只看不说话了,时不时还抬头瞅一眼郭大杆子。

\r旁边,郭大杆子把小梦仙和男孩领进了一家驴肉馆。外面天冷,屋里却是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小男孩筋了筋鼻子,说:“干爹!这是啥味儿呀,这么香?”

\r“哈哈!馋小子。”

\r“里边请!来客三位——”有人吆喝着,就有人穿过热气迎上来往里面请他们了。

\r拣一窗边的空位坐下后,跑堂的送上菜单子,郭大杆子顺手点了几个,扭脸问小梦仙说,“行不?你还喜欢啥,再点几个。”

\r小梦仙就笑,说,“够了,够了,你喜欢啥我就喜欢啥!”

\r郭大杆子哈哈大笑说,“会说话。”又抻手摸了把孩子的小脑袋瓜子说“记住喽,儿子!天上龙肉,地下驴肉,我就得意这口儿!小子,你得意不?”

\r“得意!”男孩敲着筷子,拖长声调喊。

\r三人大笑。

\r郭大杆子的眼睛不时扫一下对面宪兵队门前端着大枪的日本兵。按照他的真实身份,本应回避这个地方,可不知他过于喜欢城里这家著名的“崔记驴肉”馆,还是刻意要给孩子留下一些什么印象,反正他每年返山前都要最后饱一下口福,玩灯下黑。

\r一会儿工夫,他们要的香菜清水氽驴丸子、铁板烧烤驴肠,蘑菇炖驴鞭,驴板筋凉拌黄瓜丝一大堆就上齐整了,都是驴身上的好物件,酒也端来了,要的是“王太能烧锅”的酒流子。

\r“吃,小子,可劲造!”

\r早晨黄树贵、黄扬氏款待的酒宴,由于急着出门都没动几口,眼下早已喊饿的小男孩可逮着了,跟着郭大杆子、小梦仙大吃二喝,边吃边顺着嘴丫子流油。

\r驴肉果然是奇香无敌,直吃得那小子沟满壕平,接了伙计递过的雪白餐巾——男孩本不知这东西是啥用项,郭大杆子教他开了洋荤,开了眼界,比划着告诉他怎么用。

\r他从干爹手里嘻嘻笑着拿过来,有样学样地胡乱抹了抹油嘴,跑到门口看新鲜去了。留下郭大杆子和小梦仙不紧不慢地咀嚼、说话。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

\r那时候,通化还没有什么大马路,江北到江南,连接城区的都是不太宽敞的老土道。

\r晴朗的天空中,几点最亮的繁星开始若隐若现地闪耀着银色的光芒。

\r自古来,有道是“婊子表情,嫖客无义”。然而,当一辆马车就要离开转盘街前,再看那郭大杆子和小梦仙两个人的时候,这一男一女的心情已经极为复杂。

\r他们相差少说也有二十岁,短短的一顿饭工夫,说说笑笑,沉默不语,低头沉思,泪流满面,眼下脸上的表情各色各样,急煞变化。

\r一旁的人握着大鞭子,“吁吁吁”地喊着牲口,牵了笼头瞪眼看着,等客人登车落坐,都说是你无情,他无义,怎知这分手会有泪水呢。

\r城里的主要交通工具是拉脚的大马车、小驴车,快当,顺溜,沓沓沓跑起来虽摇晃得厉害,却也速度不慢。

\r车老板子都是为着养家糊口的苦命人,穿着厚厚的大棉袄、老棉裤,两条膝盖、屁股格外垫块皮子,戴着破狗皮帽子在城内城外的买卖家附近“趴活”,有点儿象今天宾馆门前辛苦趴活等待有钱人的出租车。

\r通化城里也不象现在大敞四开,随便出入,一脚油门跑到城边子没楼了才知道出城了。

\r那时候不行,城内让高高的城墙围着,四个城门四个炮楼子,日伪军双岗把守,早开晚闭,气氛异常,森严壁垒。

\r时常有“叭、叭”的枪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

\r“再见了,想着我!”艳春院的当红妓女恋恋不舍地回头,和她的嫖客打招呼。

\r“放心吧,后会有期!”连毛胡子嫖客连连向妓女招手。

\r晚上七点钟的火车。拉脚的马车老板子要把客人拉八里地,送到通化火车站去,在那里,北到梅河口、四平、新京(长春,也称宽城子)或山海关、北平(北京),南到临江、辑安(集安)。

\r郭大杆子就可以打票,带着身边那个油嘴麻哈的机灵男孩,进山了。进山后的生活是啥样,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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