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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前文+后续

乔念 著

女频言情连载

乔念以前的院子,名为落梅院。院子里种满了各种梅花,自入冬起,落梅院里的梅花便会竞相开放,直到初春都不会凋谢。那些梅花,都是林侯爷亲自派人从靖国各地寻来的,只因幼年时的乔念曾说过,此生最钟意的便是梅花。侯府每年在那些梅花的养护上都要花费上百两的银子。可,那年林鸢回来后,只说了声姐姐院子里的梅花好美啊,那落梅院就成了林鸢的了。当年的乔念满心愤恨,如今想起倒是没什么情绪。林鸢才是侯府的真千金,这府里的东西也好,人也罢,自然都是林鸢的。而她,不过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外人罢了。领路的丫鬟倒是热情,“从前伺候小姐的丫鬟已经嫁了人,夫人让奴婢以后就跟着小姐,奴婢名唤凝霜,小姐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奴婢就是。”凝霜生得一张娃娃脸,脸颊肉嘟嘟的,乔念看她...

主角:乔念萧衡   更新:2025-03-22 07: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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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乔念萧衡的女频言情小说《为奴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乔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乔念以前的院子,名为落梅院。院子里种满了各种梅花,自入冬起,落梅院里的梅花便会竞相开放,直到初春都不会凋谢。那些梅花,都是林侯爷亲自派人从靖国各地寻来的,只因幼年时的乔念曾说过,此生最钟意的便是梅花。侯府每年在那些梅花的养护上都要花费上百两的银子。可,那年林鸢回来后,只说了声姐姐院子里的梅花好美啊,那落梅院就成了林鸢的了。当年的乔念满心愤恨,如今想起倒是没什么情绪。林鸢才是侯府的真千金,这府里的东西也好,人也罢,自然都是林鸢的。而她,不过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外人罢了。领路的丫鬟倒是热情,“从前伺候小姐的丫鬟已经嫁了人,夫人让奴婢以后就跟着小姐,奴婢名唤凝霜,小姐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奴婢就是。”凝霜生得一张娃娃脸,脸颊肉嘟嘟的,乔念看她...

《为奴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乔念以前的院子,名为落梅院。

院子里种满了各种梅花,自入冬起,落梅院里的梅花便会竞相开放,直到初春都不会凋谢。

那些梅花,都是林侯爷亲自派人从靖国各地寻来的,只因幼年时的乔念曾说过,此生最钟意的便是梅花。

侯府每年在那些梅花的养护上都要花费上百两的银子。

可,那年林鸢回来后,只说了声姐姐院子里的梅花好美啊,那落梅院就成了林鸢的了。

当年的乔念满心愤恨,如今想起倒是没什么情绪。

林鸢才是侯府的真千金,这府里的东西也好,人也罢,自然都是林鸢的。

而她,不过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外人罢了。

领路的丫鬟倒是热情,“从前伺候小姐的丫鬟已经嫁了人,夫人让奴婢以后就跟着小姐,奴婢名唤凝霜,小姐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奴婢就是。”

凝霜生得一张娃娃脸,脸颊肉嘟嘟的,乔念看她眼熟,便问了声,“你是小侯爷院里的人?”

凝霜似是有些惊喜,“小姐还记得奴婢?”

乔念微微点了点头,从前她经常会去林烨的院子里玩,对林烨院里的人自然是有印象的。

却是不明白,林烨为何要把自己的人安排在她身边。

想到三年前林烨几次误会她要对林鸢不利,乔念又想,他应该是派凝霜来监视自己的吧!

芳荷苑并不大,进院门便能瞧见一荷花池,若是夏季,池中的荷花竞相开放,除却蚊虫颇多外,倒也是好看的。

只是这个季节荷花早已败落,只剩下些残存的枯枝在冰冻的水面上摇摇欲坠,如此萧条的景象只让这芳荷苑瞧着比外头都阴冷了不少。

好在,屋子里倒是暖和的。

屋内点着炉火,下人们也早已准备好了热水,凝霜作势就要上前来伺候乔念沐浴,却被乔念一把按住了手腕。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凝霜一脸诧异,“这怎么行?哪有让小姐自己来的道理?”

“我自己来。”乔念又重复了一句,语气淡淡,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却偏偏带着不容人推拒的气势。

凝霜只好将手中的衣物放下了,“那,奴婢就在外头伺候着,小姐若有什么需要就唤奴婢一声。”

“好。”乔念轻柔应声便不再说话,直到看着凝霜走出屋去,将房门关上。

她这才行至屏风后,一点一点褪下身上的衣衫……

一个时辰之后,乔念方才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可刚进门就被林烨给拦住了。

“你怎么没换衣裳?”林烨面染怒意,满是不耐烦,看向乔念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厌恶,“是想让祖母看到你这一身宫婢的打扮,好心疼你是不是?”

乔念开口想要解释,可林烨并不给她机会,伸手就将她往外推,“我警告你,祖母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赶紧收起来!若是令祖母难受,我定饶不了你!”

乔念被他推出了院门,今日本就扭了脚,又被他这样连着推搡了几下,她脚腕处一阵刺痛,一个没站稳,整个人都扑摔在了地上。

这一幕,恰好被正往此处走来的林夫人瞧见了。

“烨儿,你住手!”

林夫人匆匆而来,见乔念一时起不来身,便让身旁的丫鬟们上前去扶。

林烨冷眼看着,“娘,怪不得我,是她居心不良!您明明给她买了新衣裳,她却还要穿着这一身去见祖母,这不是想活活逼死祖母吗?”

闻言,林夫人这才注意到乔念依旧穿着宫婢的衣裳。

不禁叹了口气,却还是柔声道,“念念,你不在府中这三年你祖母的身子越发不如从前,你阿兄万不该跟你动手,但他也是担心你祖母的身子。你这身衣裳,还是去换了吧!”

乔念抬眸看了林夫人一眼,又看了一旁的林鸢一眼,这才终于开了口,“衣裳都小了。”

林夫人为她准备的新衣服大约都是照着林鸢的身型准备的。

但她比林鸢高了半个头,那些衣服对她而言根本就不合身。

林夫人顿时满怀愧疚,“原来如此,是娘疏忽了,娘这就让人给你去置办新的。”

却不料林烨怒意更甚,“能有多不合身?你只比鸢儿高了些罢了,哪里就不能穿了?做了三年的宫婢,倒是越发矫情了!”

乔念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林烨这性子惯会是冤枉人的,她终于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撩起了自己的衣袖。

“不是穿不了,是遮不住。”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只见,乔念一双手青紫红肿,生了不少冻疮,有些地方甚至还破了皮,瞧着极为难看。

但最难看的还是她手臂上的伤。

也不知是皮鞭还是竹鞭打的,一条条,新伤旧伤,红的黑的,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破网一直从手臂蔓延至手背上。

林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遮不住。

衣服不合身衣袖必定是短上一截的,那她给祖母行礼的时候就会露出这些伤,到时祖母看见了,会有多难受?

林夫人也明白了。

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上前就捧起了乔念的双手,心疼不已。

“娘还以为你是心中有怨才不让娘碰,没想到是……娘弄疼你了对不对?”

乔念没有说话,也没有收回手,就让林夫人这样捧着。

一旁,凝霜也已是双眼通红,“怪不得小姐不让奴婢伺候,小姐是不是满身都是伤?”

满身都是伤?

光是这手臂上的就已经触目惊心,若满身都是……

林夫人连呼吸都乱了,“快,去传大夫!”

有丫鬟应声离去,而一旁的林鸢也已是泪流满面,“她们,她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姐姐?”

其实林鸢不说这话还好,她一说,乔念心中便有股难掩的恶意汹涌而出。

她看着林鸢,淡淡道,“自然是受了公主的指使。凡是欺负我的,都能到公主面前讨赏钱,欺负的越狠,赏钱就越多,谁让……是我打碎了公主的琉璃碗呢?”

闻言,林鸢的身子猛然一僵,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盯着乔念,豆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的落下。

就好似,被欺负了三年的人是她。

而她身后的丫鬟则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三年,当初冤枉了她的丫鬟如今还好好地站在林鸢身旁,所以林夫人口口声声的心疼在乔念听来,只觉得可笑。


林烨瞬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乔念,他下意识地想要指责乔念在撒谎,可看到自己的娘亲就坐在一旁低垂着眼眸并不打算说话的模样,他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可,怎么可能呢?

从小爹就最喜欢念念的!

怎么可能让她改了姓呢?

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撕扯的感觉又一次让林烨乱了呼吸。

他只觉得烦乱无比,看着满屋子的人,却是没一个顺眼的,索性便是拂袖而去。

他这一走,倒是让萧衡颇有些尴尬。

他上前行了礼,“萧衡拜见林老夫人。”

对于他,林老夫人倒是和善的。

封狼居胥的少年将军,有勇有谋,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如何不讨长辈欢心呢?

老夫人忙抬手招呼道,“萧将军快坐!你昨日才送了那许多珍贵的药材来,是该老身亲自登门道谢才对。”

萧衡在林鸢的对面坐了下来,看向老夫人满脸温和,“家父家母正是壮年,用不到那些,皇上赐下的人参鹿茸自然是给老夫人补身子最好。”

老夫人笑得开怀,“真是个孝顺的孩子,今日你来得正好,你伯母方才还在与老身商量着,要与你家敲定婚事,不如你今日回去后问问你爹娘,什么时候有空,两家人坐下好好商量一下。”

听闻老夫人的话,萧衡才朝着林鸢看了一眼。

察觉到萧衡的视线,林鸢又低下了头,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只惹得林夫人笑出了声来,“这丫头,还害起羞来了!”

说着,林夫人又冲着萧衡道,“衡儿,你也知道,你们的年纪都不小了,这婚事也该定下了。”

萧衡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林夫人的说法。

可,他却突然看向了乔念,“乔姑娘觉得呢?”

乔念骤然一愣,看向萧衡的眼神带着几分不解与探究。

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别说是乔念,就连林夫人跟林鸢都愣住了。

只见林鸢看了看萧衡,又看了看乔念,忽然就发现方才萧衡跟老夫人说话的时候其实看的也是乔念。

双眼一下子就泛了红。

难道萧衡心里的人其实是乔念?

可,他是她的未婚夫啊!

林夫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林鸢的委屈,可萧衡如今乃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连她也不敢对他大声说话。

便只能强装温和道,“衡儿,你与鸢儿的婚事,何故要问念念?”

是啊,何故要问她?

乔念心中也是同样的疑惑。

唯有萧衡还是那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林伯母莫要误会,只是乔姑娘如今名义上还是侯府的大小姐,鸢儿也称她一声姐姐,长幼有序,若是成婚,理应该是乔姑娘为先。”

这话……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在那些重规矩的家族里,若是长女不曾出嫁,底下的弟弟妹妹都是不能成婚的。

可,侯府从来不重那些规矩。

据乔念所知,萧家也并不是如此重规矩的家族。

眼下萧衡这样说,大约只是希望她赶紧嫁人而已。

是担心她还会如从前一样缠着他?

乔念心里头发笑,面上却只是淡淡勾了勾唇,“照萧将军所言,还得小侯爷先娶才行。”

毕竟,小侯爷是她的‘阿兄’。

可林烨娶妻这事儿八字都还没一撇,等林烨娶妻,再等她嫁人之后林鸢跟萧衡方才成亲的话,怕是还得过上一两年。

他不急,萧家父母可都还等着抱孙子呢!

但萧衡像是没听出她的讥讽似的,竟是郑重点了点头,“理应如此。”

闻言,坐在对面的林鸢红着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看向萧衡。

似乎是在用眼神质问着他,为什么要这样?

她已经是个老姑娘了,他能等,她又该如何等下去?

只是萧衡的这个说辞连林夫人都想不好该如何回应,话题似乎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几人又不痛不痒地聊了几句后老夫人便推说累了,让乔念扶她回房休息。

林夫人便带着林鸢与萧衡行礼告退。

只是萧衡刚走出老夫人院子不久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声音,“衡哥哥。”

有那么一瞬间,萧衡以为是乔念。

只是这声音太柔了,不似乔念那般带着刀。

他暗暗叹了口气方才转过身来。

看了眼不远处正离开的林夫人,萧衡这才收回视线看向林鸢,“怎么了?”

低沉的嗓音透着温柔,一如往常。

林鸢总觉得萧衡对自己说话的态度格外温柔,他对别人从来都是保持着礼数与疏离的。

所以林鸢一直觉得萧衡对她是不同的。

可今日,她头一回感受到了这股温柔里的疏远。

想到这么多年可能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林鸢的眼眶泛出了湿润,红红的,像只受了伤的小兔子。

她低下头,咬了咬唇,双手也不安地搅着自己的衣角,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问道,“衡哥哥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萧衡没想到林鸢会这样问,微愣过后便是一笑,云淡风轻,“怎会如此问?”

“你,你方才……”

林鸢有些说不出口了。

说得多了,显得她有多恨嫁似的。

她是个女子,该要的脸面还是要的。

萧衡看着她,心中已经明白她想说什么了,却依旧是淡淡的一句,“莫要多想,你我的婚约是家中长辈定下的,不会变。”

说罢,他淡淡一笑,“过几日我再来看你。”而后转身离去。

林鸢站在原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萧衡的背影。

他最后一句话似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可……

他始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而另一边,林家祠堂内,林烨跪坐在一旁,面前的地上是被翻得有些皱的林家族谱。

先前乔念的话,他是不信的。

爹怎么可能会那么狠心让念念改了名呢?

可,他方才将这本族谱翻了十几遍却始终不曾找到念念的名字。

林念没有,乔念也没有。

他不明白。

不过就是打碎了一只琉璃碗而已,何须从族谱上除名?

那只是一只碗而已啊!

难道除了名,旁人就不知道乔念是他们林家教养长大的吗?

纵然乔念不是林家血脉,可他们养了她十五年啊,十五年的感情却敌不过那一只碗吗?

怪不得时隔三年乔念见到他时没有半点欣喜。

怪不得,她不肯唤一声娘,也不肯唤他一声阿兄!

林烨深吸了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是理解乔念了。

但很快,他心中的那股子异样的怒火又重新燃起。

说到底,这族谱不过就是几张纸而已,就算上头没有乔念的名字,难道就能抹杀了他们十五年来对她的宠爱吗?

哪怕是养只狗,十五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要什么给什么,它也是会对着他们摇尾巴的,可她呢?

说到底,还是她太过记仇了!

明明已经接她回来了,明明娘都亲口说一切都不会变的,大家就如从前一样相处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把关系弄得这样僵呢?

想到乔念那淡漠疏离的样子,林烨便郁闷非常。

他想,该是让她吃点教训才是。


也不知从何时起,乔念听到林烨的声音就无比厌烦。

她转过身看向他,便见他一把推开搀着他的小厮,一瘸一拐地快步朝着她走来,“跟娘道歉!”

乔念打量了他一眼,许是因着背后的伤,林烨站得并不直,额上甚至还渗出了不少冷汗,显然方才快步走来时痛得他少了半条命。

可饶是如此,他竟然也可以什么都不管地来指责她!

其实细细想来,林烨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只是那个时候林烨不管不顾地往前冲是为了护着她,而林鸢回来后,他便开始不管不顾地针对她,冤枉她了。

乔念心中发寒,却道,“小侯爷昨日叫我道歉之后便被痛打了一顿,今日这番,又是准备好受怎样的责罚了?”

说起昨日的事,林烨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固执的认为这一切都是乔念的错。

他拧了拧眉,质问道,“你该不会就是记恨我打了你,所以今日才会冲着娘发脾气吧?”

“小侯爷哪只眼睛瞧见我发脾气了?”乔念反问,她承认自己质问林夫人的语气太过嘲讽,但也是实在忍不住而已,却也万万算不上是发脾气吧?

倒是林烨自己,在她面前还真是无时无刻地不在发脾气。

一旁的林夫人见林烨跟乔念又起了争执,忙上前来拉架,“好了好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烨儿,你伤未愈不在房里休息,出来做什么?”

说话间,林夫人的余光瞥见了林烨手指上的白色纱布,当下又是一惊,“你的手又怎么了?”

“娘,我没事。”林烨柔下语气安抚着林夫人,可一想到自己为了给乔念刻发簪,弄伤了手指,但乔念却在这儿欺负他娘跟他的妹妹,他心里的怒意便怎么也压不住。

当下便是恨恨瞪了乔念一眼,“还不是因为某些丧门星!”

乔念很肯定,林烨的这句‘丧门星’是在骂她。

若是昨日之前,这三个字定会让乔念心中难受,可眼下,她却不痛不痒,丝毫没有感觉。

比起在上百人的面前被虐打,这不轻不重的三个字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更何况,她知道她不是。

这偌大一间侯府就是靠着利用她欺辱她才能好端端地立在这儿,她怎么可能会是什么丧门星呢?

林夫人轻轻拍了林烨一下,“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妹妹!”

乔念低低一笑,柔柔接了一句,“是啊,小侯爷怎么可以这样说林姑娘。”

惹得一旁的林鸢又陡然睁大了眼看向林烨,眼泪一颗接着一颗。

林烨只觉得呼吸一滞,生怕林鸢误会,当下就冲着乔念道,“我说的是你!”

可这一声怒斥却只惹来乔念嘲讽的一笑。

想起她昨日在菩萨面前说的那番话,林烨心口闷得厉害,他指着乔念厉声质问着,“你不承认我是你阿兄,我不怪你,可是娘呢?你自幼生病时就是娘衣不解带的照顾你,你难道连她也不认了吗?”

林烨大约是想用这样的话来挽回乔念的‘良心’。

可乔念的这颗心早就已经死在浣衣局里了。

当下便是勾唇轻笑,看向林烨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轻蔑,“小侯爷打完了人才来说不责怪,倒真是有几分做了那什么还要立牌坊的意思。”

她背上的伤可还在痛着呢!

林烨昨日虽然被打晕了过去,可打他的那些笤帚一把都没断,甚至林烨背上也没有太大的伤口,所以今日他才能下得了床。

可她呢?

只几下就将笤帚给打断了,力道之大,令得断裂的截面深深刮伤了她的背脊。

可见昨日林烨根本就是存心想要她的命!

乔念虽然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可这份侮辱林烨却是实实在在的接收了。

他当下就要冲着乔念扬起拳头,“我看你就是被打少了才会这么嘴硬!”

林夫人一下就将林烨给抱住了,“烨儿!不许冲动!”

谁知,乔念却朝着林烨走了一步,“小侯爷还想打人?今日是想打什么地方?左脸还是右脸?可要我亲自送到你跟前?”

眼见着她如此嚣张,林烨怒意更盛,差一点就挣脱了林夫人。

却不料,凝霜忽然冲到了乔念的面前,冲着林烨喝道,“皇上赐婚的圣旨刚下,小侯爷这就要打我们家小姐,是不是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

林烨一怔,随即冲着凝霜皱了眉,“连你一个丫鬟也敢来压我?”

“压不得吗?”乔念拨开了凝霜,冲着林烨勾唇一笑,“若不然,你以为此刻为何你娘这样死死抱着你?”

是担心林烨伤了她?

呵,她可不信。

之前她屡屡被伤害,被污蔑的时候,林夫人这所谓的‘娘亲’可一次都没站出来过。

所以眼下,林夫人只是担心林烨冲动之下冒犯天威,惹来祸事罢了!

林烨当真是气坏了。

可林夫人此刻已是抱着他哭了起来,他不好再挣扎,只是冲着乔念怒喝道,“我就不该将你接回来,你回来才多久,便是闹得整个家鸡犬不宁!”

“是啊!小侯爷不该将我接回来的。”乔念垂下眼眸,嘴角的嘲讽渐浓,“可,侯府需要我。”

诚然,她能离开浣衣局是有祖母的功劳在,可,林侯爷与林夫人显然也是存了别的心思的。

没有她,谁去嫁给明王,谁来保侯府一时安稳?

林鸢?

他们怎么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去嫁给一个残废,往后余生都守着活寡啊?

如若不是柳娘将一切真相告知,恐怕她到今日都还会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

可笑她之前还为了证明自己吃不得鱼腥那样作践自己。

但林烨似乎不明白乔念在说什么,当下便是冷声一笑,“需要你?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早就与你说过,你若不愿意待在这儿,大可以离去,侯府没人会拦你!”

这番话,之前林烨还觉得自己说的太过分了。

可如今,他只恨自己为何没有将乔念早点赶走!

“烨儿!别说了!快别说了!”林夫人涕泪横流。

林鸢也哭着上前抱住了林夫人跟林烨,哭哭啼啼的,只将林烨的心都要哭化了。

他们才是一家人。

乔念冷眼看着他们,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她直截了当地问林烨,“这侯府你做得了主吗?不如你去问问林侯爷,若非要赶一人离府的话是赶你,还是赶我?”


乔念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得林烨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脑海中只剩下乔念在水里不断扑腾挣扎,一群宫婢却在浣衣池边嬉笑的画面。

心口的钝痛越来越浓,他分明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可喉咙像是被上了锁,直到乔念的背影被那扇木门隔绝在他的视线之中后,他似乎才终于恢复了过来。

“小姐,呜呜呜……”小翠的哭声在耳边响起,尤为烦躁。

林鸢瞪了小翠一眼,“就知道哭,还不快去唤府医?”

小翠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离去。

林烨将林鸢送回了落梅院,府医是跟林夫人一起来的。

趁着府医在里头给林鸢搭脉诊治的时候,林夫人将林烨拉到了外间,“怎么回事?你妹妹好端端的怎么会落了水?是,是不是念念她……”

“娘!”林烨眉心紧拧,沉声打断了林夫人的话,“是念念救了鸢儿。”

说着,他复又想到了什么,看向一旁的小翠,“你过来。”

小翠的左脸明显红肿着,可见凝霜那丫头是下了死手。

只见她低着头上前来就跪在了地上,也不知是不是刻意,那红肿的半张脸就对着了林夫人。

见状,林夫人一惊,“呀!你这丫头的脸是怎么回事?”

小翠没说话,只是怯生生地看了林烨一眼。

而林烨也是仔细打量了小翠一眼,这才开了口,“你与念念有过节?”

小翠心里一惊,慌忙摇头,“没有没有,奴婢怎么会与大小姐有过节!”

“既然没有,为何要三番两次地冤枉她?”林烨声音很是阴冷。

方才在落梅院里,他是被气昏了头,可那事儿根本不用仔细想也能想明白。

念念不蠢,怎么可能会在自己的院子里,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害人?

而这丫鬟与他也不过就是前后脚进的芳荷苑,那时念念跟鸢儿都已上了岸,她却能那般肯定地说人是念念推的!

思及三年前,这丫鬟也是那般语气肯定,言之凿凿,林烨心头便涌起一股寒意。

小翠自然也感受到了林烨此刻的低气压。

她知晓,今日只要自己说错一句话恐怕就会被拖出去活活打死。

眼珠子转得飞快,她终于还是想到了,“奴,奴婢只是太担心小姐了,生怕小姐挨了欺负,奴婢都是为了我家小姐啊!”

“为了你家小姐?”林烨冷笑了一声,“莫不是你家小姐指使你那样做的?”

“不,不是的!”小翠连忙摇头否认,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她原以为自己那样说会激起林烨心底的怜爱,谁曾想这下是要将小姐都拖下水了。

就在这时,里间传来了林鸢的轻唤,“小翠……小翠……”

那虚弱无力又显得撕心裂肺的声音,听着格外叫人心疼。

林烨眉心皱得紧紧的,那满腔的怒火到底还是在林鸢那一声声虚弱的呼唤中被压了下去。

他冷眼盯着小翠,低声警告,“再有下次,不需凝霜动手,我直接割了你的舌头喂狗!滚去伺候你家小姐!”

“是,是!”小翠忙不迭地起身跑进了里间去。

一旁的林夫人这才松了口气,看着林烨面露几分不满,“你怎么可以那样说你妹妹?鸢儿她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

林烨看了林夫人一眼,眸中好似透出了几分失望,“娘,念念会水你知道吗?”

林夫人怎么可能知道?

她愣了愣才开口,“会水?她,她从前不是不会的吗?”

是啊,从前不会水的人,却被一群人推进了水里。

她们拿着那么长的晾衣杆杵她,不许她上岸。

那个时候,她心里是多绝望?

那个时候,他这个做阿兄的,又在哪儿?

林烨没再说什么,抬脚就往外走去。

林夫人追在后头喊,“你这是要上哪儿?”

“进宫。”短短的两个字,透出无尽的冷意。

林夫人心头微寒,似是想到了什么忙招来了一名嬷嬷,“快,去传信给德贵妃!”

“是!”

不多久。

林烨气势汹汹地踹开浣衣局大门的时候,就看到一群宫婢正将一个身形瘦小的宫婢往浣衣池的方向拖。

显然,她们是想将那个小宫婢扔进池子里去。

这一幕,狠狠刺痛了林烨的眼睛,此时此刻在他的眼里,那小宫婢就成了乔念三年前的样子。

她们,当年就是这样欺负他妹妹的吗?

有嬷嬷认得林烨,当下就带着众人行了礼,“奴婢见过小侯爷!小侯爷是有什么事儿吗?”

林烨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大步朝着那群跪着的宫婢走去,而后,不由分说的,一手拽起一个就往池子里扔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直到两名宫女的惊呼声响起,嬷嬷才跳了起来,“哎呦小侯爷您这是做什么?”

话音未落,那嬷嬷也已经凌空而起,下一瞬,冰冷的池水便钻进了她的口鼻。

林烨也不说话,就这么一下下的将人都扔了进去。

最先被扔进去的几名宫婢还想着爬出来,林烨拿起一根晾衣杆就甩了过去。

他可是自幼习武的,手下的力道极重,只一下那宫婢便觉得腿都断了,惨叫一声便昏死过去。

眼见着这一幕,所有人都不敢再乱动了,一个个纷纷如同落汤鸡般站在浣衣池中。

她们嘤嘤地哭着,生怕声音大了些就会遭来林烨的棍子。

瞧着格外可怜。

可,他妹妹就不可怜了吗?

当年他妹妹站在池子里哭的时候,她们这群人可放过她了?

林烨越想越怒,眸中的怒火似是要将这群宫婢都化成灰烬似的。

宫婢们瞧着便是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了,唯有那位位份最高的老嬷嬷还敢苦口婆心地劝,“小侯爷,奴婢知道您定是为了林姑娘报仇来的,可,可这打狗都还要看主人呢!奴婢们都是给皇上做活的,您这样若是被皇上知道了……”

林烨一棍子甩了过去,差点就打在那老嬷嬷的脸上。

只见他冷声一笑,眸中尽是寒意,“怎么?拿皇上来压我?”

“小侯爷好大的气势。”

一道温柔却华贵的声音从林烨的身后传来,“莫不是如今连皇上都压不住了你?”


眼见着林鸢的善意被乔念给怼了回来,林烨当即收回了心底的愧疚,冷声道,“你不必这般阴阳怪气,身上有伤为何不一早就说?没长嘴?”

她若早就说了,他必定是会去御医院讨了膏药来给她的!

“方才倒是想说,小侯爷没给机会。”乔念声音淡淡,双手也终于从林夫人的手中抽了回来。

林烨眸色一沉,她都已经回府了,居然还不肯唤他一声阿兄?

心中怒意不减,他低喝道,“我倒也想问问,你好歹也是我侯府的千金小姐,自幼便跟随府中武师习武,那浣衣局里到底是有什么高手,能将你伤成这样?”

一句话,便让乔念心口猛然一滞。

她垂眸将衣袖拉下,轻柔的声音却带着一股子令人发颤的寒意,“一开始也是反抗过的,如小侯爷所言,那些宫婢的确都不是我的对手,但她们打不过我便会在暗处使阴招。比如趁我熟睡之时往我的床上一盆盆地倒冷水,吃饭时别人舀的是汤,给我舀的却是泔水。将我好不容易洗完的衣裳扔进茅房,亦或是把本该她们洗的分量都推到我身上。”

话说到这儿,她方才抬眸看向林烨,清冷的目光分明没有带任何情绪,却让林烨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我也曾向管事嬷嬷求助,但得到的除却一通鞭笞之外再无其他,所以渐渐的,我便也不反抗了,床是湿的我就睡地上,饭里有泔水我也照样能吃得下去,有一回嬷嬷下手狠了差点将我打死,大约还是顾忌侯府,那之后下手便没有从前那么狠了。”

眼看着林烨眸中透出的不可置信,乔念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讥讽,“所以,小侯爷以为是我故意遭受那些,好换来你们的愧疚与后悔?”

“别傻了,我如何还能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你们或许会愧疚,但绝不会后悔。听到现在,约莫也只会庆幸当年被罚去浣衣局的人是我,而不是林鸢,对吗?”

看着乔念眼底的质问,林烨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处有一只手,正狠狠撕扯着自己的心脏。

可,他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念念,莫要说了!”林夫人捂着胸口,哭得连呼吸都有些乱,“都是娘不好,是娘对不起你。”

“夫人没有对不起我。”乔念依旧是那轻轻柔柔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温柔。

可这份温柔与林鸢的完全不同。

林鸢的温柔,是会让人心疼,让人舒服。

可乔念的,却如同一把软剑,一字一句都割得人鲜血横流。

“夫人养了我十五年,与我有养育之恩,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可你心里有怨!”林烨再次开口,心中那股被撕扯的痛感只让他莫名烦躁。

他像是看穿了乔念一般,冷声笑道,“你眼下所做的一切都是故意的,故意对我们冷淡疏离,故意当着娘的面摔倒,你是不是在萧衡面前也用了这伎俩,博了他的心疼才坐了他的马车回来?林念,你弄清楚,萧衡早已不是你的未婚夫,他如今是鸢儿的未婚夫婿,她们就快成亲了!”

看着林烨那张满是愤怒的脸,乔念心中忍不住感叹,到底是做了她十五年的阿兄,林烨的每句话都精准地扎在了她的心上。

好在,她的这颗心被磨炼了三年,早已百毒不侵了。

“小侯爷贵人事忙,大约是忘了三年前曾将我推下小楼,那时我便扭伤了脚,还未痊愈就又进了浣衣局,这三年来,我的脚伤时常发作,今日小侯爷将我踹下马车时又扭到了,所以方才我是真的没站稳。至于萧将军……小侯爷如何会认为他会对我心生怜悯?您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不上林小姐?”

一番话,只说得一旁的林鸢无地自容。

林烨忍不住担忧地看了林鸢一眼,这才冲着乔念低喝道,“你休要在此挑拨离间,你的性子我最是清楚,哪怕过了三年,也还是一样的眦睚必报!我警告你,有我在,你别想欺负鸢儿!”

“阿兄……”林鸢染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你别这样,姐姐从未对我做过什么。”

“鸢儿你就是太善良了!”林烨眉心紧拧,抬手指向乔念,“可她跟你不一样,她心思最是深沉,也最是记仇!我们把她丢进浣衣局三年不闻不问,如今她出来了必是会报复我们!明知娘最疼她,她却故意疏远冷淡,故意在娘面前露出那一身伤,你看娘都哭成什么样了!”

林鸢看向一旁的林夫人,的确是已经哭得不像样子,靠在一旁的丫鬟身上喘着气。

听着林烨的话,林夫人似乎是想反驳,抬着手摆了摆,却是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林鸢想着,自己从未见过娘亲这个样子,哪怕当初乔念被送去了浣衣局,娘亲也只是掉了几滴泪,还反过来安慰她呢!

如今却……

莫非,真如阿兄所言,这一切都是乔念故意的?

乔念,竟有如此心机?

她免不得又看向乔念,却见乔念也正看着她,那一双眸子清冷如霜,却分外犀利,如同一把刀子深深剐进她的心底,令得她不敢再看,匆匆移开了目光。

而乔念,却只是冲着林夫人行了一礼,“看来今日乔念不适合去见祖母,烦请夫人与祖母说一声,我明日再来看望她老人家。”

说罢,乔念便是抬脚离去,再也不看林家任何人一眼。

可那一瘸一拐的背影却深深烙在了每一个林家人的心口上。

包括萧衡。

林烨是在林鸢送林夫人回去之后方才看到了萧衡。

他就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他都应该是看得清清楚楚。

林烨有些烦乱地皱了皱眉,这才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皇上赐了几味贵重的药材,我想着用不上,便来孝敬林老夫人。”萧衡不急不缓地说着,面上无波无澜,一如往常。

可林烨却好似是看出了什么来,眉头紧拧,上下打量了萧衡一眼,这才开口,“老实说,你是不是为了念念才来的?”


乔念终于见到了老夫人。

她来时,老夫人恰好刚喝过药,整个人都有气无力地靠坐在床头,直到听苏嬷嬷说乔念来了,老夫人方才像是有了气力一般,坐起了身子来。

“祖母!”乔念快步走了上去。

来之前她跟自己说好了,见到祖母决不能掉眼泪,平白惹了祖母不开心。

可这会儿看着祖母这样消瘦虚弱的样子,她的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这才多少时间呀!

祖母跟她刚回来侯府时相比俨然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脸上毫无气色不说,整个人都还透着一股子行将就木的感觉。

乔念只看老夫人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碎掉了。

老夫人却是扬着笑,抬手替乔念拭泪,“我的好姑娘,受苦了……”

老夫人不知道乔念被林夫人砸了脑袋的事儿,这会儿说的是林烨害了她的事儿。

乔念为了安抚老夫人,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孙女儿逃出来了,孙女儿厉害着呢!”

“好,好!”老夫人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我的念念自然是最厉害的!定不会被那些宵小害了去!”

老夫人说自己唯一的亲孙子是宵小。

乔念心下一动,忍不住糯糯地唤了一声,“祖母……”

似乎只要这样唤上一声,她所受的那些委屈便不算是委屈了。

老夫人心疼地抚着乔念的脸颊,“祖母知道你是担心祖母才会瞒着不说,也知道你是为了祖母才会放弃去状告你阿兄。可是念念,在祖母的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若想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祖母只愿念念能平安顺遂,旁的,一概都不在意!”

乔念有些惊讶地看着老夫人,她原以为老夫人为了这侯府唯一的男丁,定是会说些安抚劝慰她的话的。

不同于林侯爷跟林夫人,这些话老夫人便是真的说了,她也绝不会怨老夫人,因为她明白老夫人的难处,也知道老夫人的顾虑。

只是万万没想到,老夫人竟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她的身边。

哪怕,她的对面是侯府唯一的男丁,甚至是整个侯府……

嘴角不自觉就瘪了起来,乔念一把抱住了老夫人,连日来所受的委屈一下子都迸发了出来,却又在老夫人的怀抱里一一化开。

她想,她的祖母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祖母。

也是这世上,她最爱最爱的人!

余下的日子,乔念除了在芳荷苑修养之外,就是去看望祖母,还跟府医学了几招,时常替祖母按摩。

至于林烨跟林鸢的消息,底下的人都很识相的不曾在她面前谈论过一次。

就连林侯爷跟林夫人的消息都很少提及。

日子清净得就好似这偌大的侯府里只有她跟老夫人似的。

直到这一日,明王的信笺再次送到了她面前。

凝霜将信递给了乔念,“小姐,奴婢仔细看过了,信没被拆过。听说是侯爷吩咐的,日后小姐的信都不许拆。”

乔念接过信,看了眼完好的信封,这才将信拆开。

又是约她见面的。

对于上回的约见事件,虽然说到底并不是明王的错,却是实实在在给她带来了一丝阴影,她是真的不愿去赴约的。

但想着自己自那之后不曾与明王见过面,对方站在自己未婚夫的立场,会担心她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去似乎又有些不近人情。

正犹豫着,就听凝霜道,“小姐,快开春了,您一直待在芳荷苑里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就出去逛逛,散散心也好!”

是啊,整日在这芳荷苑里,清净是清净,却也的确是憋闷得紧。

于是,点头应下了。

明王约她在城东的明湖旁见面。

今个儿天气好,没什么风,日后照在身上,竟还有意思暖意。

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还有岸边那星星点点的绿,乔念想着,的确是快开春了。

“小姐,王爷来了。”凝霜轻声唤着。

乔念这才转过身来,便见明王的马车正从远处缓缓而来。

不多时,马车就在湖边停下。

只见明王从车上一跃而下,随即便是快步朝着乔念走了过来,步子很是焦急。

乔念被他这副样子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生怕明王快步冲过来之后就会一把将她抱住。

但好在,明王算是克制住了。

“前几日的事我都听说了,如何?伤可还疼?”

明王的语气很是担忧,声音却温柔得紧。

那双如水般的眸子盯着她,似是要将她化开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乔念差点以为明王是真的关心自己。

可他们的关系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所以他的关心又怎么可能是真的?

乔念心中有数,便是缓缓欠身行了礼,方才开口,“养了几日已经无碍,多谢王爷关心。”

明王将她的态度看在眼里。

虽是规规矩矩,找不到错漏之处,可她浑身上下都对他透着一股子冷漠与疏离。

哪怕,父皇已经赐婚,他们的婚期也已经提上日程。

可她对他,仍旧保持着以往的态度。

远不及,她与萧衡的亲近。

想到这儿,明王原本温柔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郁。

却是不等他再开口,不远处便相继有几辆马车朝着这儿驶来。

乔念也被吸引看了过去,就见那几辆马车都停在了明王的马车后边,年轻的男男女女相继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看到那些人,乔念原本还没什么波澜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几日在府里都不曾相见,出来散心反倒是碰到这些个晦气的东西了!

除却林家兄妹之外,那萧家的两兄妹也来了!

眼见着乔念脸上的不悦如此明显,明王却是柔声笑道,“你别生气,是本王让他们来的,今日风和日丽,本王想着,这或许是你们之间和解的好日子。”

话说到这儿,明王又特意压下了声音,道,“总归日后是要跟本王去菰城的,也必要与他们闹得太僵是不是?”


乔念身形一滞,以为早已不会再有感觉的心脏还是因为那道熟悉的声音而漏跳了两拍。

她缓缓抬眸看向马车里的男子。

是那位封狼居胥的少年将军,她曾经的未婚夫婿,萧衡。

几乎是下意识地下了跪,“奴婢见过萧将军。”

萧衡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拧,目光在她的脚踝上扫了一眼,淡漠的声音如是问道,“林姑娘这是要回府?”

乔念垂眸盯着自己的双膝,点头,“是。”

话音落下,好一阵沉默。

萧衡是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的。

毕竟,从前的她在他面前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他不喜呱噪,但看在两家的交情上不会对她过多苛责,却也不会掩藏自己的厌烦。

有时被吵的实在是烦了便会拿出一盒糕点来堵她的嘴,每每那个时候,她都欢喜得像个孩子似的,可那张呱噪的嘴至多也只能堵上半烛香的时间。

没想到三年未见,她居然只应了短短的一个字。

萧衡下了马车,并未上前扶她,只冷漠道,“我正好进宫复命,林姑娘可以坐我的马车回去。”

乔念下意识便想拒绝,可才张开嘴,他那冰冷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受了伤就不要硬撑,林姑娘不为自己,也该想想林老夫人。”

语气透着令人不容置喙的威严。

乔念想到了那位最疼爱自己的老夫人,想到自己如今能离开浣衣局必定是老夫人亲自求到了皇后面前的,若是知道她是这样崴着脚走回去的,老夫人定会伤心难过。

于是不再推拒,低低应了声,“奴婢谢过萧将军。”

说罢,方才起身,朝着马车走去。

经过他身边时,她的身形还是不可避免地僵硬了一下。

比起三年前,萧衡高了不少,也壮了不少。

听闻前段时间才打了胜仗回来,周身似乎都还染着战场上那股摄人心魄的肃杀之气,以至于她只是从他身旁经过,心脏都会没由来的狠狠一抽。

她曾无比热烈地爱慕过萧衡,纵然,他从未给过回应。

那时的她觉得萧衡像块冰,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但只要自己足够热情,他早晚都会被她融化。

可后来看到萧衡一脸温柔宠溺地看着林鸢时,乔念方才明白,这世上很多东西不是自己努力了就会有结果的。

有些人,注定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旁人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

所以,那日在看到萧衡护着林鸢,用无比狠厉的眼神警告她时,那些为自己辩驳的话便被她尽数吞入了腹中。

父母,阿兄,还有自己最爱的人。

他们都选择站在林鸢的身边,都希望她能替林鸢顶了罪。

其实有句话林烨说得很对。

她顶替林鸢享了十五年的福,这三年的罪就当是她还给林鸢了。

可是委屈吗?

自然是委屈的。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可那些爱她护她的人一夜之间都向她亮出了兵刃。

怎么会不委屈呢?

马车里的温度比起外头暖了不少,车内有一股淡淡的香,那是萧衡惯用的香薰。

一旁的矮几上放着手炉跟一盒糕点。

乔念认得,那是林鸢最喜欢吃的那家。

她记得,林鸢回来后不久林夫人便找到她,委婉地求她将与萧衡的婚约还给林鸢。

那是林家嫡女与萧家嫡子的婚约,本就该是林鸢的。

可彼时的乔念是不肯的,只是林夫人虽然语气温柔但态度却很强硬,她不肯也得肯。

如今三年已过,萧衡与林鸢还未成婚吗?

心口一阵酸涩蔓延,乔念也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是嫉妒还是不甘心?

是什么都好,总归最后都会化为一句,“无所谓了。”

不多久,马车便在侯府外停下了。

乔念在车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还未站稳,一道迫切又温柔的声音传来,“念念!”

是林夫人,她曾经的娘亲。

乔念转身看去,就见林夫人在林烨跟林鸢的搀扶下快步而来,那张开的双臂显然是想要拥她入怀。

乔念眸心一沉,赶在林夫人抱到自己之前跪下行了礼,“奴婢乔念给夫人请安。”

林夫人的身形当场就顿住了。

今个儿林烨跟萧衡称她为‘林念’‘林姑娘’,许是他们不知道,在她被罚去浣衣局的第三天嬷嬷就告诉她,侯爷已经当着皇上的面承认她并非林家女,她姓乔。

她改叫乔念,已经很久了。

林夫人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也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心疼,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她将乔念扶起,亲昵地抚过她的脸,温柔的眸中满是怜惜,“瘦了,也黑了。”

她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只是三年未见,居然就这样面黄肌瘦了。

“娘别伤心,姐姐回来了就好。”一道细细柔柔的声音响起,是林鸢。

比起三年前,林鸢倒是白了些也圆润了些。

看向乔念时双眼红红的,怯怯的,眸光中满是欲言又止的愧疚。

倒是与三年前一模一样。

乔念只当没有看见,垂了眸。

林夫人却是欣慰,“是,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说话间,她看了眼一旁的马车。

自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萧家的。

想到方才林烨回府时怒气冲冲的样子,林夫人心头一拧,瞪了林烨一眼后便拉过乔念的手宽慰道,“你阿兄混账,娘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你放心,日后娘再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她眸中含泪,是真的心疼了。

可林念却猛然收回了手。

这举动,令得本就怒意未消的林烨忍不住怒喝,“林念,你别不识好歹!”

乔念却只是抬眸看了林烨一眼,依旧什么都没说。

林夫人冲着林烨低喝,“你妹妹这才刚回来,你倒是发的什么臭脾气!”

“娘!你看她是什么态度!”林烨眉头紧蹙,死死盯着乔念,“我早就与你说了,若不肯回来就滚回你的浣衣局去!侯府养了你十五年,又不曾欠你什么,你与我摆脸色也就罢了,娘为了你几乎是日日以泪洗面,你冲娘发什么小姐脾气!”

小姐脾气?

乔念心中暗叹。

她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小姐了,怎么会有小姐脾气?

见她不说话,林夫人也不免皱了眉,却依旧是责备林烨,“你妹妹只是一时不习惯而已,你休要再怪她了!”

说着,林夫人会抬手招来了丫鬟,这才冲着乔念道,“你祖母知你今日回来,一直在等你。你先回芳荷苑好好梳洗下再去拜见你祖母。往后,你便还是我侯府的大小姐,放心,一切都不会变的。”

乔念点了点头,与林夫人行礼作别,心中却只觉得可笑。

一切都不会变,可她永远都住不回从前的院子了。


乔念心中很是抵触,站在德贵妃寝宫的院子里,她那一颗心一直惴惴不安。

其实入浣衣局三年,她并没有来过这儿,可总觉得这里的气息与浣衣局的差不多,充斥着令人不安的窒息。

她生怕自己跟三年前一样,来了就回不去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只觉得脚指头都冻得没知觉了,才有人来唤她去见贵妃。

推开房门,一股子暖意便扑面而来,激得乔念的鼻尖有些发酸。

她吸了吸鼻子,不等进屋就听到德贵妃的声音传来,“衣裳我看了,果然洗得很好。”

乔念这才看到了人,忙跪地行礼,“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她在浣衣局做奴婢做习惯了,哪怕如今已经被接回了侯府,可看到这些贵人还是会脱口而出一声‘奴婢’。

德贵妃愣了愣,复又想起了什么,不禁轻笑摇头,“你果然与你娘亲说的一样。”

乔念想,德贵妃口中的‘娘亲’应该是林夫人。

她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膝,却能察觉到德贵妃屏退了屋内的其他人。

房门也跟着被关上,满屋子暖意与她一起被裹挟了起来。

并未觉得有多舒服,反倒越发令人不安。

而后,一双葱白玉手出现在她的眼前,“来。”

德贵妃的声音温柔得不太真实。

乔念心中有些没底,但还是伸出了手去。

德贵妃将她扶起,目光落在她长满了冻疮的手上,不禁微微叹了一声,“昨日让你洗衣裳,可会觉得委屈?”

话语里的关切如此明显,乔念眉头皱了皱,而后摇头。

这点委屈跟那三年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德贵妃拉着乔念去到一旁坐下,这才又道,“你也莫要怪本宫,只是那些宫婢从前是奉了谁的命去欺负你的,想必你也清楚。你阿兄太过冲动,本宫若不做些什么,皇后定不会放过侯府。”

乔念自然明白。

侯府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是生是死全凭着贵人们的一句话而已。

若不然,三年前堂堂侯府大小姐也不会因为一只琉璃碗就被罚去浣衣局做了三年奴婢。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就是皇上对侯府的一番敲打罢了。

而她,一介蝼蚁,何谈反抗?

“本宫知你委屈。”德贵妃轻声细语,似是想用这点点柔情去化开乔念被冰冻的心。

只是乔念全程垂眸不语,瞧着虽是安安静静,温温柔柔的,却是十足的油盐不进。

若三年前真是她打碎了琉璃碗,那就算做一辈子的奴婢也是她活该。

可明明不是。

所以,知道她委屈又有什么用?

德贵妃终于还是叹息了一声,“这样,昨日那件衣裳就当本宫欠了你一份人情,日后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本宫提。”

乔念直到这一刻才有所触动。

她知道,其实德贵妃完全没有必要与她说这样一番话。

约莫到底是看着她长大的,德贵妃心中还是存着一丝怜悯吧!

乔念想了想,这才开了口,“浣衣局里有一名宫婢名唤柳娘,娘娘可否将她调来伺候您?做个清扫的宫婢就好。”

德贵妃没想到自己特意卖给乔念的人情居然被她拿给了旁人用,还是个小小的宫婢。

当下便是皱了眉,“这宫婢与你关系不错?”

乔念却摇了摇头,“浣衣局里没人敢与我有什么关系,只是这柳娘性子弱,我在浣衣局三年她也从未欺负过我,我走后,恐怕其他人会欺负她。”

她所遭受的那些就只有她遭受过就可以了。

看着乔念这副安安静静却又极其坚韧的样子,德贵妃心中颇有感触,当下便是点了点头,“好,本宫一会儿就叫人将柳娘调来。”

“多谢贵妃娘娘。”乔念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德贵妃忽然就有些心疼,跟着站起身,看着她柔声问道,“那你呢?你就不想要些什么?”

那三年的无妄之灾,她就不想为自己争点什么弥补一下吗?

乔念很感激德贵妃的怜悯,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来。

也算是她这三年来为数不多的笑容。

“奴婢日后只想守着祖母,旁的便什么都不想了。”

一句话,就将德贵妃满腔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直到目送着乔念离开,德贵妃心口还是难受得紧。

一旁的大宫女为她披上一件氅衣,看着乔念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开口,“林小姐倒是比前些年安静稳重许多了。”

“是啊……”德贵妃终于叹出了一声,心口微微泛着疼。

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人间炼狱,才能叫从前那样明艳张扬的人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呢?

离开德贵妃的寝宫,乔念便跟着领路的宫婢一直往宫外走。

她步子很快,几乎是赶着那宫婢往前走。

可也怪不得她,她实在是太害怕这个四面都是高墙的地方了。

她怕自己走得慢了,就又会被找各种理由留下来三年。

可,越慌越乱。

乔念脚下忽然一个踉跄,整个人都朝着一旁扑摔而去。

但预想当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反倒是那一股子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闯进了她的鼻腔。

“奴婢见过萧将军!”

领路的宫婢已是跪地行礼,乔念这才反应过来,忙从萧衡的怀中退了出来,欠身行了礼,“见过萧将军。”

萧衡神色清冷,突然空落的怀抱似乎让他有些不适应,他负手于身后,垂眸撇了眼乔念的脚腕,这才开口,“乔姑娘脚伤还未好?”

今日是第三日了,药王谷的东西向来都是极好的。

思及此,萧衡皱了皱眉,看来那药酒她没用。

那他送去的伤药呢?

目光不自觉便瞥向乔念的手臂,长长的衣袖将她的手背都遮住了,更别说手臂上的伤。

乔念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萧衡,更没想到萧衡会问她这些。

他从来都不会关心她的。

是以,她并未回答他什么。

事实上,她觉得如今自己与他之间的身份,是一个字都不该多说的。

可萧衡显然不知道乔念眼下在想什么,他淡淡看了跪在地上的宫婢一眼,冷声开口,“你去忙吧,本将会送乔姑娘回府。”


一句话,像是戳中了林夫人的某个痛处,只见她骤然瞪大了眼,泪水不住往下落。

她指着林烨,声音都在发颤,“我,我何曾想过要杀了念念?她是我亲手养大的啊!”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见林夫人如此,林烨也慌了,忙不迭地道歉,“是我说错话了,娘,您别生气!是我不好!”

可面对林烨的道歉,林夫人只是背过了身去,像是不愿听他说话一般。

见状,林烨眉心紧拧。

他看了眼林鸢的脸,这才冷声开口,“其实说到底还是怪念念自己,她怎么这么狠毒,怎么能对鸢儿下这样重的手!”

好好一张脸,竟是被打成了这样!

不料,一道声音从侧屋传来。

“若不是二小姐口无遮拦,老夫人也不会又发了病,大小姐只是替老夫人教训一下二小姐而已,相信待老夫人醒后也是会赞大小姐一声的。”

说话的是苏嬷嬷。

她边说边走到了四人跟前,对着林侯爷便是欠身行了礼。

苏嬷嬷是侯府的老人了。

当年是跟着老夫人嫁入侯府的,是看着林侯爷长大的。

虽然名义上也只不过是个奴婢,但对于林侯爷而言,苏嬷嬷更像一位长辈。

是以,他也立刻拱手作揖回了礼。

就听苏嬷嬷道,“近日侯府里所发生的事儿,拖二小姐的福,老奴跟老夫人都已经知晓了。”

听到这话,林侯爷不禁回头看了林鸢一眼。

哪怕林鸢现在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但林侯爷心里依然升起了几分怒。

他们都知道,今日老夫人到底是为何会发病。

却是不等他开口,苏嬷嬷便接着道,“先是小侯爷买凶害人,后是二小姐不顾老夫人的死活就开始胡乱告状,紧接着又是夫人举石伤人……”

苏嬷嬷说着,锐利的视线一一扫过几人。

哪怕是林烨也不敢在苏嬷嬷面前造次,乖乖垂下了眸,闭着嘴。

就听苏嬷嬷道,“侯爷休怪老奴在侯府呆得久,倚老卖老,但就照着昨日与今日所发生的这桩桩件件,侯爷若是再不严加管教,恐怕侯府是要出大祸的。”

她说的是大祸而非大事。

用词之严重,令得侯爷心头一慌。

他忙不迭地应了声,“嬷嬷说的是。”

侯府在朝中的地位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皇上几次都想没收了侯府世袭的资格。

他一心都扑在了如何护着这份荣耀之上,倒的确是对府里疏忽管教了。

林烨闯祸也就罢了,今日居然连鸢儿跟夫人都……

林侯爷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苏嬷嬷也点到为止,说完这些话便又转身走了,否则林侯爷真是无地自容。

待到苏嬷嬷走后,林侯爷方才转身看向了林鸢,“鸢儿,你今日差点气死你祖母,可知该当何罪?”

林鸢自三年前回府后,哪里受过林侯爷这般严厉的训诫,当即便是扑通一声跪下了,“鸢儿知错了,鸢儿只是想着姐姐最尊敬祖母了,如若祖母开口求情,她定不会再为难阿兄的,呜呜呜,鸢儿不知道祖母会发病,若是知道,打死鸢儿都不会说的,呜呜呜……”

其实林侯爷也想到林鸢来找老夫人是为了林烨了,他们兄妹二人感情深厚,而昨日乔念又口口声声地要拉着林烨同归于尽,林鸢会如此担心也是情有可原。

一旁,林夫人也忙是劝道,“老爷,鸢儿只是好心办了坏事,你看念念都已经将她打成这样了,你如何还能狠下心罚她?”

林侯爷的目光看着林鸢红肿的半张脸,陡然想起三年前林鸢回来时那瘦弱的样子。

几乎就是皮包骨头了。

她是他们失散了十五年的女儿,那十五年她都在受苦!

是啊,他如何能狠得下心呢?

深吸了一口气,林侯爷终于还是把目光落在了林烨的身上。

当下便是不由分说,一脚踹了过去,“都是你这臭小子惹出来的祸事!”

但这回,林烨似是早有防备,很好地躲开了。

林侯爷一脚没踹中,还想接着踹,不想林烨一下子就躲到了林夫人的身后,“娘!儿子昨日被爹踹了一脚,现在胸口还疼呢!再踹可就得被踹死了!”

被林夫人当着,林侯爷只能收了脚。

看着林夫人对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知道林夫人是想给林烨求情。

当下便是哭丧起了脸来,“夫人!你看看这逆子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你若还要护着他,那便真如苏嬷嬷所言一般,侯府是要出大祸的!”

林夫人无言以对,林烨却是嘴硬得很,“我怎么了?不过就是想毁了念念跟明王的婚事而已嘛!谁让她被赐婚后就那般嚣张的?若不是她先把娘跟鸢儿弄哭了,我又怎么可能如此针对她?”

闻言,林夫人也忙是搭腔,“这念念被赐婚后,的确是跋扈了些,烨儿是有错,却也是心疼我跟鸢儿,也,也算事出有因。侯爷,烨儿还伤着……”

“你!”看着如此宠护儿子的林夫人,林侯爷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狠狠指了指林烨,而后拂袖离去。

他大步朝着外头走去,想找个地方好好清净清净,却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落梅院外。

隔着一人高的院墙,他能清楚瞧见院中几株梅花开得正艳。

脑海中,不禁想起了当年念念骑在他的肩上赏花的样子,那时候,念念可乖巧了。

她明明最喜欢骑在他肩上,却又怕他累着,没一会儿就说闹着要下来。

然后哄骗他坐下,那双肉嘟嘟的小手啊就会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捏啊捏的。

明明力道不大,可那会儿,他觉得舒服极了。

林侯爷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他跟念念之间还有这样温馨的时光。

可转念一想,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五年啊!

她是他养了十五年的女儿啊!

这样温馨的时光,怎么会少呢?

只是她这次回来后变得不一样了而已,她冷漠,疏离,对谁都带着一股嘲讽的劲,就好似,他们都欠了她一样!

只是让她去了浣衣局三年而已,就能将前面十五年的亲情都抹杀了吗?

也难怪烨儿会心寒,会生气!

今日那丫头骑在鸢儿身上的样子,连他看着都有些害怕,而他的夫人向来温和端庄,竟也被吓得动了手!

这丫头,真是太有本事了!

林侯爷想着,眉心便紧紧拧了起来,于是转身就回了书房,拿起纸笔写下一封书信,命人送去给了明王。

他想,是该让乔念明白,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了!

  她依旧没有转身看向萧衡,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好啊,若是萧将军能悔婚不娶,我便不嫁。”
  说完这话,她便大步离去,再也没有停留。
  因为她知道,萧衡不可能悔婚,她也不可能不嫁。
  她与他,终究只会成为陌路……
  因为没有回头,乔念自然也没有看见,萧衡看着她离去时的眼神里,汹涌着一股难言的欲望…
  乔念终于见到了老夫人。
  她来时,老夫人恰好刚喝过药,整个人都有气无力地靠坐在床头,直到听苏嬷嬷说乔念来了,老夫人方才像是有了气力一般,坐起了身子来。
  “祖母!”乔念快步走了上去。
  来之前她跟自己说好了,见到祖母决不能掉眼泪,平白惹了祖母不开心。
  可这会儿看着祖母这样消瘦虚弱的样子,她的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这才多少时间呀!
  祖母跟她刚回来侯府时相比俨然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脸上毫无气色不说,整个人都还透着一股子行将就木的感觉。
  乔念只看老夫人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碎掉了。
  老夫人却是扬着笑,抬手替乔念拭泪,“我的好姑娘,受苦了……”
  老夫人不知道乔念被林夫人砸了脑袋的事儿,这会儿说的是林烨害了她的事儿。
  乔念为了安抚老夫人,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孙女儿逃出来了,孙女儿厉害着呢!”
  “好,好!”老夫人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我的念念自然是最厉害的!定不会被那些宵小害了去!”
  老夫人说自己唯一的亲孙子是宵小。
  乔念心下一动,忍不住糯糯地唤了一声,“祖母……”
  似乎只要这样唤上一声,她所受的那些委屈便不算是委屈了。
  老夫人心疼地抚着乔念的脸颊,“祖母知道你是担心祖母才会瞒着不说,也知道你是为了祖母才会放弃去状告你阿兄。可是念念,在祖母的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若想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祖母只愿念念能平安顺遂,旁的,一概都不在意!”
  乔念有些惊讶地看着老夫人,她原以为老夫人为了这侯府唯一的男丁,定是会说些安抚劝慰她的话的。
  不同于林侯爷跟林夫人,这些话老夫人便是真的说了,她也绝不会怨老夫人,因为她明白老夫人的难处,也知道老夫人的顾虑。
  只是万万没想到,老夫人竟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她的身边。
  哪怕,她的对面是侯府唯一的男丁,甚至是整个侯府……
  嘴角不自觉就瘪了起来,乔念一把抱住了老夫人,连日来所受的委屈一下子都迸发了出来,却又在老夫人的怀抱里一一化开。
  她想,她的祖母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祖母。
  也是这世上,她最爱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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