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越从来不知道家里有这么多房子,父母生活简朴,她每月也是靠工资生活。
就象一记闷棍狠狠打在张越的头上,她几乎喘不了气。
看着脸色蜡黄的母亲蜷缩着躺在那张窄窄的床上,不禁想到,人要那么多房子有什么用呢?
很快,父亲的新闻在当地电视台广播台网站爆了出来。出事者家属非常愤怒,网络世界没有秘密,很快有人也知道了她的姓名和工作的学校。一夜之间,张正光和家人成了过街老鼠。
当天晚上,学校的王校长给她打电话,委婉地提醒她,有出事者家属到学校去找她,为了她的安全,为了孩子们能正常上学,希望她能妥善处理……..
她明白了,正好这段时间母亲需要照顾,她也无法安心工作,便迅速辞职了。
家被查封时,她已经把父母的东西搬到了那套陪嫁的房子里。
她再也没有去找过林迅。
她家里的情况,他是知道的,现在的新闻没有秘密,调查组也当着她的面给他打过电话,虽然她一再强调,他们离婚了,一切与他没有关系。
然而他从未联系过她。
男人的心远比你想的要狠得多,她不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他就象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一样,就象他们从未相交过,从未认识过,从未同床共枕过。
父亲后来的事她一直瞒着母亲,包括房产被查封,被立案。
她给母亲用最好的药,想尽各种办法,每天两万多的费用,如流水一般,她找中介卖了那套婚房,因为不会去居住,甚至不想再看见。
母亲的脸色好了一些,睡眠也好了很多,一度给她一种错觉,仿佛能治好了一样。
两个多月的孕期反应让她吃不下东西,她想着是时候做手术了,母亲好受了一些,有看护照顾,她这个手术,休息三天足够了。
也不知道是不舍还是恐惧,她想着尽快做这个手术,却总是有各种理由推脱着。
周六的时候她去商场给母亲买这几天的日用品,意外地看到了林迅,确切地说,是他们一家四口。
他比以前瘦了很多,颧骨显了出来。
他推着购物车,苏诺正拿着一盒奶粉给他看,前婆婆手里牵着那个男孩。
当初他们离婚时愤怒地说不会让那个女人进门的前婆婆,听到那个男孩软软糯糯的叫着奶奶,笑的像个孩子。
这是幸福的一家人。
张越的腿在微微发抖,他们迎面走过来,张越立刻转身,逃离了。
张越迅速下了二楼,走得慌里慌张,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逃,明明离婚的时候走的那么潇洒,明明是他对不起她。
前面有两个男人,一个喝醉了,手里拎着一包面包,嚷嚷着,跌跌撞撞地冲着张越撞了过来。
左边是扶梯,张越无处可逃,一时愣住,呆立在那里。
有人一把抱起了她,躲过了醉汉。
醉汉越过张越,双手扶着扶梯,呕吐起来。
那人抱着她快速离开了那里。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让她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以前。
她竟然有些无耻的贪恋。
羞愧感迅速涌上来,她挣扎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林迅放下了她。
这是他们离婚后第一次见面。
也没有多长时间,却仿佛是前世今生。
离近了看,他瘦的脱相了,那件一直非常得体的紫色衬衣,穿在他身上打着晃。
“你走路还是这样,不能好好看路!”他的声音低沉,有些嘶哑。
商场的霓虹映在他漆黑如墨的眼睛里,翻涌着,似有千言万语,又隐忍着,慢慢沉寂。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张越没有想象的那么恨他。她甚至心底还有一些冲动,想抚一抚他那双隐忍痛苦的眼睛。
他一直是一个沉默的人,有着不同于年轻人的自控力和沉稳,这是他们相处两年她对他的认识。
他也很少快乐,她一直以为是他少时失父的原因。
而她又总是快乐的,一场电影,一顿饭,一只小小的玩具熊都能让她笑的眼睛弯弯,而她笑的时候,他的眼睛洋溢着的笑意,让她以为,他也是快乐的。
她对他的爱,总有一种奇怪的怜惜。
相处的这两年,他其实是个好伴侣。虽然他经常出差,可是只要他在家,总会亲自下厨,做的都是张越喜欢吃的。
他记得她的口味,记得她的爱好,买的衣服和包都是她喜欢的。
他对别人冷漠寡语,对她却非常包容,体贴,几乎言听计从。
甚至他们之间的情事,也是那样和谐,和谐的让她以为,他真的爱她。
张越甩了甩头,觉得自己又想多了,对着林迅展开笑颜:“好巧,谢谢你。你的家人在等你,我走了。”
她非常客气地说完,转身离开,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在她身后,张了张嘴,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张越以为自己走的潇洒,看着柜台后面的玻璃上映出她那张惊慌失措的脸,泪水滂沱,无声无息,嘴角却噙着一丝苍凉的笑。
人终归战不过自己的内心,其实是她逃了。
安排好了一切,张越终于躺在了市立医院妇产科那张手术床上。
例行检查完了,大夫道:“这个世界就这么奇怪,有人想要孩子要不上,有人怀上了却不要,可惜了这对双胞胎。”
“双胞胎?你是说我怀的是双胞胎?”
“是啊。你不知道啊?”
张越坐了起来:“上次检查大夫没说是双胞胎啊。”
“太小了,有时候看不到,或者一些实习生检查,也可能会出错,再过一个月查的话就明显了。怎么办,你还做吗?”
张越双手按在小腹上,双胞胎,她一直做梦想拥有的啊,苍天为什么和她开这样的玩笑?
“还做吗?”医生接着问。
“做。”张越重新躺下。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她没有权利这么做。更不想自己的孩子和别的孩子争父爱,变成一生的痛苦和纠缠。
闭上眼睛,等着这次剥离。
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张越从包里掏出手机,是医院的电话。
护士说,她妈妈不太好。
张越惊慌失措,护士打电话,一定是很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