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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底有颗星

鹿笙作者 著

女频言情连载

许吱最近觉得自己诸事不顺。最主要的,是她妈妈再婚,让她有机会和小时候欺负自己的付衍舟重逢。时间过去了好多年,但付衍舟这个人丝毫没有改变,还和当年一样,纯纯的混世魔王。想当年,她被他欺负得那叫一个惨。而许吱对于付衍舟的意义同样,如果儿时不是她告状,他也不会被老爹扣零花钱。时过境迁,他终于有机会教训一下这个小姑娘!

主角:许吱,付衍舟   更新:2022-07-16 00: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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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许吱,付衍舟的女频言情小说《他的眼底有颗星》,由网络作家“鹿笙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许吱最近觉得自己诸事不顺。最主要的,是她妈妈再婚,让她有机会和小时候欺负自己的付衍舟重逢。时间过去了好多年,但付衍舟这个人丝毫没有改变,还和当年一样,纯纯的混世魔王。想当年,她被他欺负得那叫一个惨。而许吱对于付衍舟的意义同样,如果儿时不是她告状,他也不会被老爹扣零花钱。时过境迁,他终于有机会教训一下这个小姑娘!

《他的眼底有颗星》精彩片段

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原本还是晴朗的天空突然一声惊雷。

没过一会儿,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际落下,打在许吱座位边的窗户上。

放学之前,班主任在讲台前发放本学期期中考试的成绩单,教室里一阵嘈杂。因为快升高三的缘故,不论成绩好坏,所有人都对分数格外敏感,许吱的周围或是惊叹或是哀号,她低头看了眼成绩单上的排名,又是不上不下的位置。

她眉间微蹙,抓着几张纸揉了揉塞进书包,没过多久,想到了什么。

每逢大考之后,班上紧绷的气氛松懈了不少。不少人没有按时回家,三三两两站在外面的长廊上聊天。

有个女生路过她的课桌,敲了敲桌角,问道:“许吱,带伞了没,要一起回家吗?”

那人刚说完话,就被身边的人催走:“你叫她干什么?又不熟,太不自在。”

声音虽小,但还是被许吱捕捉到。

许吱将书包往桌肚里塞了塞,抬头冲邀请她的女生微微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儿,用略带着南方口音的软糯声音说:“谢谢,我想再看一会儿书再走。”

女生碍于朋友的催促没再多说,点了点头,打打闹闹着从后门走了。

许吱这学期才转来十中,因为性格孤僻,给人一种不太好相处的感觉,班上同学自觉地疏远了她,而她也不在意,独自坐在一角,很少有伴。

她将刚才几张被揉烂的成绩单再次打开,翻到第二页的年级排名,顺着第一往下找,在第三行找到一个烂熟于心的名字,指腹轻轻摩挲,仿佛那不是几个冰冷的铅字。

她看得认真,没注意到后门阳台上几个男生看过来的目光。

女生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辫,露出瓷白的脖颈,在教室的白炽灯下发着光,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情感懵懵懂懂,对美的事物单纯地被吸引。

“去呀,别?,正好她一个人,你借着雨大送她回家。”一个男生催促着身边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去跟许吱搭话。

那男孩犹豫着,盯着那道纤瘦的背影,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一时提不起勇气。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跑来一个人。

他穿着本校的校服,个头在一行人之中拔尖,浑身散发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侧脸的轮廓尤其流畅漂亮,鼻梁的弧度生得更好,高挺而精致。那身校服被他穿出与众不同的味道,只是站在教室门口,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许吱——”

目光还锁定在成绩单上的许吱听见有人叫她,循声看过去,是一张陌生的脸。

那人冲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出来。

许吱没动,似还没反应过来。

见状,那张英俊的脸上挂着不耐烦,人三两步走到她的课桌旁,双手张开刚好撑在她用透明胶带粘在桌面的课表两侧,微微俯身,似要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他将校服袖子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大大小小的疤痕竟然有十几道。

许吱将书挡在面前,却也不怕他,嗓子细细的,问:“找我有事吗?”

“你就是许吱?”见女生愣住,他又补充了一句,“连越的妹妹?”

许吱轻轻点头。

“你哥让我来接你。”他言简意赅,随后站起身,在走道边等着。

这时,许吱的手机一声嗡鸣,手机微信里发来一条信息,来自哥哥。

“吱吱,爸妈出差没在家,我因为物理竞赛的事被留堂了,你先跟我朋友走,晚上我去接你。”

哥哥大概怕她还不熟悉从学校回家的路,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

许吱按着键盘,打出一个字:“好。”

她点击发送后,关上手机屏幕。

“到底走不走?”男生声音低低的,眼睛一直在看手机,大概有急事。

许吱“嗯”了声,收拾书包,跟他一路走到楼下。她没带伞,看此人身上也湿漉漉的,大概也没有伞。她望了望天,两人站在大厅里没动。

“你等一会儿。”

男生说完,朝最近的小卖部走去,没过一会儿回来,手里拿了把还没揭包装袋的雨伞,递给她。

许吱低头撑开,红色的伞面上缀着小鹿,还挺……可爱的。

她想起刚刚他拿过来嫌弃的模样,又有点好笑。

雨越下越大,男生没有要跟她共撑一把伞的意思,独自走在前面。

许吱小跑着跟上,抬眸看见他衣服后面有几个小点,眯眼看清了些,好像是用白丝线缝成的一个人名,他走路很快,她没看清。

“要不一起打吧,你都淋湿了,我不介意的。”她将伞往他那边挪了挪。

男生一个警告的眼神将她逼退,冷冷地说:“少臭美,我是嫌这伞太娘。”

校门口停着一辆白色奔驰,嚣张得很。

许吱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这才发现,手心里湿漉漉的,不知是雨还是汗。

男生丝毫未察觉她的不自在,坐在副驾驶座上戴上墨镜,目不斜视地对旁边的人说:“开车。”

他好似心情很不好,眉头拧成一团,声音冰冷:“什么鬼天气!”

许吱微微低头,装作没听见,手指在手机上胡乱地划着。

黑色镜片后,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上挑,看了眼后视镜。女生乖乖巧巧地坐在后座,衣服没少湿,缩着脖子,像只无处可去的野猫。

他不动声色地将车内的暖气开了。

车开了十几分钟,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回家的路,虽然她对A市不太熟,但大体的方向总是知道的。

“呃……”

她不安地动了动,车里放着蹦迪的动感音乐。

“有事?说。”男生将音量调小了些。

许吱轻声问:“不回家吗?”

男生勾了勾嘴角:“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跟我回家?”

“我是说……回我家。”

“小小年纪就敢把陌生男生往家里带了?”

许吱默了默,不说话了。

“我没工夫给你当护花使者,这个点约了几个哥们儿,你在里面坐着等连越吧。”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冷淡。就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欠了哥哥什么,才愿意答应出来接她。

许吱慢半拍地应了声,她也没地方去。

车随意地停在一家台球厅门口,男生开门下车,冲跟在自己身后的许吱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跟自己进去。

女生背着书包走得很慢,他折了两步回来,从她手里接过书包,显然没料到这么沉,忍不住吐槽:“你这包里装的是石头吧?”

许吱很认真地数着里面的东西:“语文课本,数学课本,还有几张试卷要改错的,还有……”

男生最讨厌女生碎碎念,皱了皱眉:“闭嘴。”

许吱从来没来过台球厅,更不知道VIP包厢竟然这样豪华,一进去金碧辉煌,两边站着端茶倒水的服务员。

男生进去时,正在玩闹的那帮人纷纷停下动作,其中有个穿着黑衬衣的男生放下杆子直起身,冲着门口喊:“付衍舟,你再不来黄花菜都凉了。”

付衍舟取下墨镜,弯了弯嘴角。

“今天这场子我包了。”

他话一出,所有人都欢呼。

付衍舟大摇大摆地进了主场的位置,接过台球杆,在杆头抹了些枪粉。在开局的时候才留意到后面跟着个人,他将球杆递给身边的人,说道:“这一局你先替我打吧,我有点事。”

他勾了勾手指,将许吱带去里面的空房间,踢了踢脚边的沙发说:“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他眼睛环视了一圈,又觉得少了点什么,用手机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一盘接一盘的水果拼盘被服务员端进来,所有应季的不应季的水果都来了一份,堆在许吱面前。

付衍舟满意地点点头,怕她客气,恐吓道:“今天吃完了才准走。”

许吱瞪大了眼睛,无声地点了点头。

付衍舟关上门,重新回到了台球桌旁,边上的男生打趣道:“付少爷这女性朋友是不是换得太勤了?平时没见你喜欢温柔小白花型的呀。”

另一个人将话接过去:“哎,这次是长得最可爱的一个。”

付衍舟嚼了两下口香糖,皱眉:“你再说这话,小心连越知道了揍你。”

他身边的同伴语音变了个调儿:“难不成她就是连越刚得的那个新妈的女儿?我就说他怎么藏着不带给我们看,哥们儿还没见过这种模样的女孩子。”

“还玩不玩?”付衍舟打断他的话,脸上有些不悦。

那几个人八卦也断了。

房间的隔音效果实在很差,加上这伙人说话嗓门大,里面的许吱听得明明白白,一颗葡萄没怎么嚼就被她吞进喉咙,卡在里面差点儿让她窒息。

她回想着刚刚听见的名字——付衍舟。

好像在哪儿听过。

许吱的妈妈第三次结婚嫁给了连越的爸爸。在这之前,许吱的妈妈在跟许吱亲生爸爸离婚之后的单身期里,一直跟连越的爸爸是好友,时常走动。

那时许吱还在读小学,成天跟在连越和连越的伙伴们后面,付衍舟就是其一。那时的付衍舟还不是这个样子,他极不合群,瞧不上那群整天在泥巴里打滚的小孩儿,不过他依然跟以前一样——不好惹。

他总是黑着张脸,许吱胆小不敢靠近,每次只敢躲着走。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愿意跟大家一起玩捉迷藏。他家里有钱,房间又多又大,正是藏身的好去处,许吱跟他误打误撞都藏在卧室里,一整天都没人找过来。

两人无聊透顶,许吱央着他玩游戏,付衍舟虽然脸色不好看,大概也是没事干,便勉强应了。

那时最流行装扮游戏,许吱把她最心爱的洋娃娃抱到他面前,付衍舟灵机一动要帮她打扮。卧室里有付妈妈的梳妆台,化妆品应有尽有,付衍舟根本不懂它们的用处,看到什么都往小女孩素白的小脸上抹,最后还用上了卷发棒。

没想到,小女孩在照镜子时被自己的模样吓得哇哇大哭,还惹来了不少大人,最后以付衍舟挨骂而告终。而且许吱的手背上被卷发棒烫出了一大块水泡,到现在疤痕的印记还很深。

那是许吱最后一次跟付衍舟见面,在那之后,许妈妈跟一个条件不错的男人再婚,许吱就再也没来过A市。

没想到付衍舟变得这么高,脸也变了不少,她都没认出来。不过也对,连越也变了不少,对她客气较多,远比从前生疏。

隔壁房间时不时传来一阵哄笑,她干脆戴着耳机,顺便写没做完的试卷。

台球打得不顺利,还冷落了朋友的妹妹,没过几局,付衍舟便把这群狐朋狗友赶得七七八八。他推开里面隔间的门时,女生正专心做题,都没注意有人进来。

他往边上坐了坐。

沙发凹下去,许吱感觉到动静扭头。

就这样干坐着,好像挺尴尬的。时间过了几分钟,谁也没开口说话。

许吱今天坐了他的车才不至于被淋个落汤鸡,又吃了一大盘水果当了晚饭,心里多少有些感激的,于是她问:“要一起听吗?”

那只白色耳机在空中停顿了片刻,被那双骨骼分明的手接了过去。

付衍舟最讨厌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但此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在下一秒他便要吐血了,这家伙手机放的竟然是高中英语听力训练真题!

“好听吗?”她小声问道,随后又自顾自地答,“人教版的。”

付衍舟不禁一愣。

女生脸上竟然有几分真诚,似乎很高兴与人分享。

付衍舟在心里骂自己傻,放着好好的台球不打,在这儿做听力题算怎么回事?

“付衍舟,你觉得这题选什么?”

一道题做完,她按了暂停,朝他挪了挪,将试卷移过去些。

女生身上传来一股莫名的清香,不清楚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的味道,他一时心猿意马,看也没看题,咳了两声,随便说了个答案:“D吧。”

许吱愣了愣。

“干吗?错了?”他眼皮都懒得抬。

许吱小声说:“你不知道吗?这本书的听力答案一直都只有三个选项的……”

连越推门进来,见到这一幕,半晌没说出一个字。这个从来都将课本当摆设的家伙被自家妹妹制得服服帖帖,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连越笑着过去打趣:“付衍舟,你怎么这么菜,都上高三了还要学妹教作业?”

付衍舟恨不得捶他一拳,碍于不想在女生面前动武,将耳机还给许吱,身子向后仰,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说道:“大爷我这是解闷儿,你懂什么?”

“走吧吱吱,别理他。”连越拉了许吱一把,将她的书包挎上肩膀。

“一起吃饭?”付衍舟这样问显然还不想早早回家。

许吱闻言,暗暗打了个饱嗝。她怕付衍舟真的不肯放她走,将那些果盘吃得一干二净,哪里还吃得下别的东西。听到连越拒绝,她才松了口气。

连越跟付衍舟是上下楼的邻居,三人一起坐车回家。途经一楼麻将馆,里面好不热闹。

见有孩子回家,其中一个女人推倒了麻将,一边喊着不打了,一边站起身。付衍舟在门口扫了一眼,没多停留,继续上楼了。

连越用胳膊肘轻轻抵了下许吱的手臂,低声道:“这是付衍舟的妈妈。”

许吱抬眸看过去,女人烫着大鬈发,腰身极细,走起路来摇曳生姿,那眉眼之间的气质倒是跟付衍舟有几分相似。

许吱轻声开口叫人:“阿姨。”

女人点头应了,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遍,笑吟吟地感叹:“连奇生真不知道从哪里走的大运,白捡的女儿乖巧又听话。”

许吱听着,将头埋了埋。

女人踩着高跟鞋,笑着转身上楼了。

“付衍舟今天没欺负你吧?”连越边开门边问。

见许吱摇头,连越才说:“他这人不坏,就是直率了点,你以后多相处就明白了。”

许吱进了玄关换鞋,心里默默地想:付衍舟这样的人,以后还是躲开点为好。

她这样想着,突然听见楼上“轰隆”一声巨响,有东西摔在地上,伴随着裂开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通激烈的争吵,丝毫不顾及会不会打扰到邻居。

许吱瞠目结舌,看了连越一眼,这段时间总是这样,她也没好意思问。付衍舟的妈妈的声音尖锐如同利刃,一点儿都没有同她打招呼时那笑吟吟的温柔。

“他妈妈脾气不太好,”连越尴尬地挠了挠头,“早点睡吧。”

许吱晚上习惯性失眠,再加上楼上过于嘈杂,她关上所有窗户都隔不了杂音。

A市已过四月,空气里一股闷热,书桌上的课本被翻得乱七八糟,她定不下心,看再多遍知识点也无用,于是合上书,去阳台上吹风。

这个小区地理位置优越,虽然老旧了点,但之前是按照民国风的格局建设的,十几年后有几分复古风。院子里出去了不少名牌大学的毕业生,随着房价的不断攀升,这块风水宝地被很多人眼红。

许吱不懂这些,只格外喜欢这院墙里种的栀子花,每日都要闻上几遍。

手机一阵嗡鸣,出差在外的妈妈也不忘问她的考试成绩,许吱垂了垂眼皮,没有要回复的意思。

突然,手背上滴了一点水,她以为下雨了,抬头一看,上面阳台上趴着一个黑影。

许吱把阳台的灯打开,就着光线看清了他的脸部轮廓。

“付衍舟?”她试探地开口。

“干吗?”被叫的人有些不耐烦,嗓音里压着火气,周身透露着一股“别惹本大爷”的阴气。

“你手上拿的什么?”

“冰镇可乐,还冒着冷气,怎么,你要喝?”

他妈妈还在客厅骂人呢,他倒有闲心躲在这里喝饮料,心真大。

付衍舟以为女生还有下文,等了半天下面没了动静,此刻他心里正烦闷,想找人说话转移下注意力。他仰头喝了口可乐,又问道:“你有事?”

“没。”许吱歪了歪脑袋,“你瓶子上的水滴到我这里了。”

“我在自家楼上喝东西你有意见?再多嘴,小心我手一个不稳,瓶子掉下来砸碎你的脑袋瓜子。”

许吱蹙眉,不是他非要问的吗,怎么反倒是我有问题了?难怪十中的人都传言付衍舟性子烈不好惹,行为和恶名真是贴切。

许吱转身,轰地关上阳台玻璃门,上床睡觉了。

而楼上欺负小孩的付衍舟努了努嘴,并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只是楼下的人不再搭理自己,他身后的骂声还没结束,他垂了垂眸子,竟落下几丝孤独的灰。

许吱第二天洗漱的时候才发现校服不见了。她回忆了半天,想到了几个可能落下的地方。十中的教导主任出了名的严格,要是她穿着便服去学校免不了受一顿责罚。眼看着快到上课的点,她衔着片面包就往楼下冲,本以为避开查服装的执勤老师就能躲过一劫,没承想还是在校门口罚站到上课铃响。

“哎,昨天你走得晚,看见高三的付衍舟来我们班了吧?”

“真的假的,找谁啊?”

前面八卦的那个女生,扭头给同桌使了使眼色,看向了正在从书包里拿课本的许吱。

原本在班上因为长得好看而不太讨女生喜欢的许吱摇身一变成了这场八卦风暴的中心,几个女生围在她课桌左右,好奇地问:“许吱,你跟付衍舟怎么认识的呀?”

“我听说昨天下雨,他还专程过来接你了。”

为了凸显两人之间的暧昧关系,那人将“专程”两个字咬得很重。

“对呀,你就跟我们说说嘛。”

许吱甚至觉得,从进这个班一个多月以来,这些人跟她说的话加起来还不如此刻多。

“我们不太熟。”她低头拿书,想快点终结这场对话。

“啊,这样啊。我们就说嘛,之前跟付衍舟要好的几个女生都是偏美艳型的,跟你不太搭。”

见许吱没说话,女生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朝边上的朋友吐了吐舌头。

另一个女生说:“我们的意思是,付衍舟这人性格不好,你刚来不久,最好少跟他来往。”

许吱笑得疏离但没有任何破绽,点头道:“嗯,谢谢。”

八卦完的那几个女生各自回到座位,向其他人传递信息,小声讨论:“别瞎猜了,付衍舟怎么可能看上许吱,连校花陈娜拉他都不搭理,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就别扯了。”

“许吱——”

大家正小声嘀咕着,突然传来一道男声给所有讲小话的同学按下了暂停键。

众人目光循声而去。

许吱也跟着扭头,只见付衍舟倚靠在后门,眸色淡淡地扫到她脸上:“你校服昨天落在车上了。”

许吱呆愣了片刻,只见男生冷着张脸,大拇指跟食指捏着校服一角,朝她伸了伸。

那件女生校服在他手里像惹人嫌恶的咸鱼一般,往下垂着。

许吱迅速起身,小跑着去了后门,在众人的视线中接过衣服,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回到教室。

英语老师已经抱着教案进来了,但丝毫没有阻止同学们看向许吱的眼神。

如果当真不熟,凭付衍舟的个性,怎么可能跑到别人教室门口送衣服?陌生人能有这个待遇,谁信啊?

这事成为无聊的高中学生的饭后谈资,最后谣言愈演愈烈,年级里开始盛传眼高于顶的付衍舟看上了新转来的萌妹子,一连两天都往人家教室跑。

同年龄段的女生自然是眼热嫉妒,而男生们更不敢前去搭讪,付衍舟看上的人谁敢往边上凑,不想活了吗?高一那年他为了一个女生跟邻校的一群男生打架,后来那混战场面被传得绘声绘色,到现在还是传奇般的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许吱敏感,班上的人对她更疏远了,以至于她在体育课上连个搭档都没有。

许吱在卫生间的隔间换好了衣服出来,洗手台边一个女生弓着背疯狂地呕吐。

哗啦啦的水流着,女生甩了甩手上的水,怎么也拧不紧水龙头,一扭头见许吱站在一旁,愣住了。

“那水龙头坏了。”许吱解释。

虽然没说过话,但对方是同班同学,许吱好意递过去一张纸巾。

女生伸手接住,冲她笑了笑。

五分钟后,上课铃声响起,班上的人在操场上集合。

过不久要举行春季运动会,马上要升高三的学生没时间私下练习,只能在体育课上抓紧。

体育老师在队前念参与此次运动会的学生名单,底下的人不以为意,跟前后的人说说笑笑,声音越聊越大。

炎热的天气,一向温和的体育老师突然提高了音量:“你们长跑没一个人报名?别的班级都在积极参加,怎么到了你们班空了这么多项目?体育委员干什么吃的?!”

话一出,依然没人举手。

体育委员叫苦不迭,因为没人愿意响应他的号召。

体育老师沉默了三秒,将报名单扔到地上,朝着众人吼道:“都没人听懂我的话是吧?行,全体都有,一百个俯卧撑准备,不做完不许下课!”

这时,原本脸上还挂着笑的学生突然吓到,求饶道:“老师,天太热了,您别……”

“还有人再多话,多加五十个。”

许吱扭头瞧见站在身侧的女生摇摇欲坠,此时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于是犹豫了一会儿,举手小声说:“老师。”

“说。”

“这次的长跑我报名参加。”

体育老师顺着声音看向站在队伍中间那个个子矮矮的女生,听她继续说:“我以前参加过,也拿到过名次。”

他的本意也不是真的罚学生,见有人自荐,点了点头:“自己上来把报名表填了吧。”

“我想等会儿跑一下试试,”许吱抓了边上女生的手,拉她出了队伍,“能让她帮我测一下时间吗?”

体育老师点头答应。

许吱跟那个女生对视一眼,笑了。

“剩下的人,俯卧撑准备。”

“啊?来真的啊!”

她们去树荫下填报名表时,操场那边传来一阵哀号。

女生看着许吱那一笔娟秀的字迹说:“许吱,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她们说你高冷孤僻,但我觉得你很讲义气,我叫何灵。”女生觉得她实在可爱,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马尾辫,算作是打招呼了。

“你真的会长跑吗?”

“啊?其实不太会……不过有一次这样的经历应该也不错。”

“对不起啊,我连累了你。”

“没关系,你坐在这儿休息一下吧,我去跑一跑装装样子,免得老师发现了。”

许吱体质一般,运动时间一长就撑不住。下课铃响了之后,她浑身酸软,在水池边上洗脸洗了好几分钟,一抬头,撞见一群打完篮球的男生朝这边走来。

何灵也洗了把脸,见许吱站着不动,拉了她一把:“走啊,许吱。”

那群男生离这边越来越近,何灵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附耳跟她说:“那个是顾以择,你应该不认识吧,三班的,成绩特好,就是中间那个,球服24号。”

许吱装作不在意地看了一眼,“嗯”了一声。

那个男生似乎拥有全世界最好看的笑容,吸引着所有的光芒。周围的人对最新的篮球赛事侃侃而谈,他微笑地听着,偶尔插嘴。边上争得面红耳赤的人跟他一比,显得天差地别。

三班是理科班,跟许吱的班级在不同的教学楼。她之前留心过,如果从这边跟他们一起走,可以多待五分钟。这来之不易的五分钟,来得如此意外。

“你先回教室吧,我去综合楼有点事。”

许吱支开何灵,扭头却撞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骨头硬得跟石头一样,许吱还没来得及抬头,便感觉鼻子一热,有东西从鼻子里滴下来。

她伸手一抹,是血。

“走路没长眼睛哪……”付衍舟话没说完,看清是许吱,便闭了嘴,然后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女生目光呆呆的,人跟块木头一样。

付衍舟将身子往后撤了撤,才发现她根本没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自己身后一个正在洗手的男生。那男生一抬头,她便往他身侧躲。许吱又瘦又小,整个身体藏在他的阴影之下。

付衍舟声音有些冷了:“有事去医务室,别在这儿杵着。”

他伸手拉她。

女生没动。

她往他这边躲,他偏不如她意,大声地喊:“许吱,你藏我边上干吗?”

前面正在跟朋友聊天的顾以择闻声,朝这边看过来,注视着两人。

许吱暴露在众人视线里,模样狼狈至极。

付大少爷很满意这个结果,偏偏戏瘾还犯了,干脆要捉弄她到底:“好吱吱,衍舟哥哥知道自己的魅力大,长得也好看,但你也不用一见我就流鼻血吧?”

见被调戏的许吱僵在原地,付衍舟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将她捂住鼻子的手拿下来,对着她有血迹的脸擦了又擦。

许吱全程没敢动,腹诽道:该死的付衍舟,太无耻了!


许吱在鼻子里塞了卫生纸,仰着头一路回了教室。

因为是自习课,没有老师守着,何灵便跟许吱的同桌换了座位,女生的友谊来得就是快。

“许吱,你鼻子怎么了?”

“刚刚不小心撞到了,流了点血,不过没事,已经好了。”

何灵偷偷拿出一瓶牛奶递给她:“喝点补补。”

许吱没推辞,开了盖,才想起何灵在卫生间呕吐的事儿,问道:“你身体好点没有?”

“嗯,这几天东西吃太杂了,肠胃不舒服。”何灵将课本往右侧推了推,趴在课桌上叹气,“我本来想请假的,我爸妈非逼着我上学,好像我考不了好分数就不配做人一样。”

何灵成绩不错,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在排名表上也是许吱可望而不可即的位置。

“哎,我给你说个八卦你听不听?”何灵兴致来了,拉着她聊天。

许吱做题的手没停,但也没拒绝:“你说。”

“年级里在传顾以择喜欢陈娜拉。”说完,何灵咯咯笑出声,脸上洋溢着青春里最肆意的笑容,“但是陈娜拉一直暗恋着付衍舟,他们仨是学校出了名的三角恋。许吱,你跟付衍舟什么关系啊?”

许吱停下笔,用最简短的话概括两人关系:“他是我哥哥的朋友。”

“你哥哥是?”

“连越,”许吱写完一道题,翻了一页,“你应该不认识吧?”

“我去!”何灵惊了,“你哥哥就是常年在年级榜第一名的连越学长,你怎么不早说?”

许吱被她的惊讶弄得摸不着头脑,失笑问道:“他有这么厉害?”

“嗯,他可是我逢考必拜的学神。”何灵压低了声音,“不过他跟付衍舟做朋友,也是挺让人吃惊的。”

“怎么?”

“付衍舟这个人吧,很少有人敢上去搭话的。不过光凭他那张脸,在学校里还是有不少迷妹的。但他霸道又冷酷,大家都只能在私下里议论。许吱你可真厉害,还能使唤动他,说明你对他意义非凡。”

许吱被她逗得彻底笑了:“还做不做题?一会儿老师该来了。”

“我做,那你放学后陪我去吃烧烤行不行?”何灵揉了揉肚子,“胃空了一整天,小鸟该觅食了。”

下了晚自习,何灵真等在走廊。在出校门前,许吱给连越发了个信息,随后便跟着放学的人潮出了校门,搭上了去夜市的公交车。

A市有一条繁华的夜市一条街,到了晚上,最红火的几家店铺里面几乎是人挨人,很难等到座位。

许吱跟何灵去得早,很幸运地没有等位,脱了校服,两个人都穿着白衬衣,年轻又漂亮,在餐馆里面格外惹眼。

许吱坐下来才发现对面桌上有着几个身穿十中校服的学生,其中一个人突然站起来,朝门口招了招手,大声喊道:“顾以择,这儿。”

许吱同步扭头,男生正从门口进来。

许吱第一次遇见顾以择,是在学校的食堂里。那时她刚转学来,饭卡落在了教室,偏巧又让阿姨打了菜,现金用不了,后面长队一阵催促声,她窘得面红耳赤,这时隔壁队有个男生出来帮她付了钱。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顾以择,那个老师赞不绝口的三好学生。

学生时代的好感就是这样简单,她被他吸引,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低头拨弄着桌上的一次性碗筷。她穿着件娃娃领衬衫,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折到里面去了。

何灵帮她翻出来,抚平了上面的褶皱,说道:“你呀,就算长得好看,衣服也要好好穿。”

许吱感激地笑了笑,做课间操的时候,操场上到处飘着柳絮。她对这东西过敏,脖子痒得厉害,挠了好久,衣领大概就是那时候弄乱的。

“对了,你怎么总戴着护腕?”何灵好奇地问,“白天上体育课时我就留意到了,温度那么高也不取下来?”

许吱闻言怔了怔,将手往衣袖里藏了藏,一言带过:“以前受过伤,怕冷。”

她不愿意多说,何灵也没多问。

“你看到陈娜拉没有?”何灵小声在她耳边嘀咕,“就顾以择边上那个女生,你说人怎么能同时喜欢两个人啊,她当众说对付衍舟有意思,现在又恨不得往顾以择身上挨。”

“也许不是喜欢,”许吱轻声道破,“是虚荣心吧。”

不知道是不是边上那桌人听见了,还是许吱的错觉,陈娜拉刻意朝这边看来一眼。

现在这个点,前来吃饭的人一拨又一拨,很多人等不到位就走了。许吱在屋内环视了一圈,最后面的角落还有张空桌,可没有一个人去问。

她正好奇着,突然瞥见那张桌子底下的两把椅子上搁着一双大长腿,肆无忌惮地晃来晃去。她顺着腿去看,有个人躺在几把椅子拼成的“床”上,脸上盖着一顶棒球帽,戴着耳机,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丝毫没受到店内嘈杂的影响。

许吱瞠目结舌:还有人能在这种环境下睡觉,得有多困?

“许吱,你要吃什么?”何灵找店主要了菜单,推到许吱面前,“今天你在体育课上帮了我,我请客呀。”

“不用了吧,”她知道大家都是学生,没什么钱,“咱们AA。”

“别,正好我爸妈提前给我发了生活费,我才这么装大方。这要是到了月底,我口袋空了,可不敢轻易挥霍。你点菜,我去下洗手间。”

何灵是个热情的小姑娘,许吱没推过去,她在便宜的菜品后面画了钩,又觉得两个人吃未免太多了,怕浪费,又删去了两个。

何灵一时没回来,服务员在催着下单,她将贵重物品拿在手里,去了前台递菜单。

她路过后面的空桌时,不小心碰到躺下那人的一条腿,连声说了抱歉。

付衍舟等人走了之后才摘下耳机,将帽子扔到桌上,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拨了电话:“买个喝的怎么去那么久?再不来我走了。”

没过一会儿,几个男生出现在店子门口,付衍舟黑着脸朝他们招了下手。

有个叫老三的人好言好语地问:“舟哥,排位赛打得不顺吗?”

付衍舟没搭理他,单手开了罐可乐,仰头喝了口,又继续靠墙闭眼假寐了。

老三抿了抿嘴,知道付衍舟起床气来的时候脾气差得要命,刚才没掀桌子已经算好的了。刚刚一行人实在烟瘾犯了,躲在门口闻闻烟味才进来。付衍舟不准他们抽烟,说好歹是十中出去的,别搞得像二流子。老三心里嘀咕,他们一行人在十中吊车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被父母老师彻底放弃,这才学着混社会,装好学生也装不像啊。但这些话他也只敢闷在心里,不敢在付衍舟面前提。

付衍舟瞌睡散了点,侧眸看前台边的小女生,她扎着个马尾辫,踮着脚在跟服务员说些什么,时不时用手指将碎发拢在耳后,那双细腿露在蓝白相间的百褶裙下面,又白又直。

付衍舟皱了皱眉。

在他恍神的时候,旁边那桌聊开了。

陈娜拉小声问:“你说这样真的有效吗?他看过来了没?”

顾以择扭头看了眼付衍舟,勉强地答:“有……吧。”

顾以择边上的人听见了,在一旁嘀咕:“我怎么觉得他在看新转来的那个女生。”

陈娜拉皱着眉吼过去,大声嚷嚷:“胡说八道,你再说,哥们儿没得做啊。”

另一人出来打圆场:“我刚路过的时候瞅了一眼,那人哪有娜拉好看,杵在那儿跟根豆芽菜似的,一般人真下不了嘴。”

陈娜拉咯咯笑出声:“嘴怎么这么贱哪你。”

有个男生说:“看着感觉是个乖乖女。”

另一个女生马上接道:“乖乖女下课不回家,跑到这边来玩?”

陈娜拉忍不住丢了一双筷子过去:“在这儿指桑骂槐呢?”

众人哈哈大笑。

陈娜拉目光装作不在意地扫向付衍舟,十七岁的女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想着对方时刻注意自己。

那笑声传到付衍舟这里,他抱着手臂往前挪了挪,地方太小,不够他伸腿,于是往前轻踹了下脚。

老三听到动静,问道:“怎么了,舟哥?”

“吵死了。”他揉揉耳朵,声音像含了口冰。

“那不是陈娜拉吗?”有个男生认了出来。

付衍舟问道:“谁?”

老三吃了一惊:“舟哥,你不是吧,校花都不认识?”

付衍舟满口敷衍地“哦”了一声,不甚在意地问:“什么校花,喇叭花?”

好友面面相觑,互相抛了个秒懂的眼神——

原来舟哥喜欢嗓门细的。

几个人正想再说点什么,前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一个手臂上文身的中年胖子找了个没人的空桌,将边上的椅子踢远了些,自己坐了。

老三愣了愣神:“那桌不是有人吗?”

付衍舟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时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他夹了面前的那盘藕带喂进嘴里,说道:“少管闲事。”

老三点头,把话吞了。

许吱点完菜,正好碰到何灵上完厕所出来,她笑着说:“刚刚老板说免费注册会员享八折优惠。”

何灵惊了:“八折?这家店很少做活动的,许吱,你果然是我的幸运星。”

许吱被何灵惹得笑了。

没承想,两人回去才发现位置被占了。

21号桌。

许吱看了眼单号,没错,是这里,可她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个身穿黑短袖的男人。

夜市这一片儿以乱闻名,但有美食吸引,顾客依然络绎不绝。

许吱跟何灵都没想到,今天这么倒霉,才一会儿工夫,就被人霸占了位置。

“先生您好,这位置有人了,麻烦您让一让。”许吱走过去,开了口。

男人抬了下眼皮:“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那我还说这一片都归我管辖呢。”他往椅背上一靠,大腹便便,双腿伸直,彻底将二人桌揽了个大半。

许吱冷冷地看着他,声音提高了分贝:“这是我们刚刚点单的单号,而且,你把我的书包垫在下面坐着了。”

男人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

“那就拼桌,正好你们两个小姑娘陪大哥哥喝一杯,”他一拍旁边的桌面,坏笑,“来,坐这边。”

何灵一听,立马怕了,扯了扯许吱的衣服,小声道:“算了,你拿上东西,我们走吧,不吃了。”

许吱没动。

见平时性子柔软的许吱突然强硬,何灵愣了愣。

“你不想坐这儿呀?”男人呵呵笑了两声,满面油光的脸上挤出无数道褶子,他肥腻的手往自己大腿上一拍,“那坐这儿好不好哇?”

何灵差点儿哭出声:“你这个人怎么道德败坏成这个样子?”

那张大脸往她们面前凑了凑,阴阳怪气地说:“哟,学生娃生气了啊?”

“书包还给我。”许吱一字一顿地说,同时还握住何灵的手,将她往自己的身后拉。

男人一看小姑娘这么好欺负,又得寸进尺了几分:“我说过了嘛,你俩坐下来,陪我喝一杯。”

陈娜拉听到动静,看好戏似的放下筷子,尖着嗓子故意大声嚷嚷:“人家妹子受欺负了,你们谁去帮个忙啊。一群傻货,这么好的英雄救美机会都不要。”

她笑容灿烂地挑眉:“没准儿你们一去,人家就一见钟情了呢。”

见桌上的几个男生跟她自己闹,没一人上前,陈娜拉心中有些得意。学校的传言她不是没听到,可付衍舟现在就在边上,看见许吱这样被欺负,不是也看都不朝那边看一眼吗?可见传闻也不真。

她安心了,食欲也好了很多,接连夹了好几下菜。

店里的服务员认出这人是远近闻名的无赖,一时也不敢上前。

老三眼瞅着这一幕,手肘顶了下正在玩游戏的付衍舟,凑过去道:“那小姑娘还挺有骨气的。”

付衍舟抬眼。

众人还在说说笑笑,却见跟中年男人对峙了半天的许吱转头走到取菜的窗口,拿了一罐辣椒面,边走边开了盖子,在男人面前站定,朝他头顶一倒,里面的辣椒面全数落下。

所有看好戏的人笑容顿时凝住,嘈杂声戛然而止。

中年男人愣了几秒,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摇晃着脑袋,脸色铁青,伸手一下子拽住许吱的衣领。

老三见到这一幕,心想:完了,这妹子今天怕是要吃点苦。

这时,身边的付衍舟突然站起身,手机扔到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吓得老三差点儿筷子都掉了。

“哥,你……你不是说不管吗?”

老三小声嘀咕着,目光往付衍舟的手机屏幕扫了一眼,这才发现他并没在玩游戏,甚至蓝牙耳机都没连接上呢,敢情他这么长时间注意力一直在别处吗?

付衍舟伸手在饭桌上拿了个空啤酒瓶,三两步走到许吱身边。

那个啤酒瓶被他砸在木头桌面上,整个餐馆都震了震。

不远处的陈娜拉看到这一幕,笑容渐渐凝固。

付衍舟的声音如同从一口万年枯井中传来,沉得吓人:“把手给我松开,我不想说第二遍。”

中年男人受到挑衅,气势反而高了不少,眼见着对方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压根没放在眼里,伸着脖子斜眼睨他:“你说放就放?毛都没长齐呢,还敢学人家路见不平?”

付衍舟面无表情,酒瓶刹那之间在桌子边沿砸掉了底,变成尖锐的利器。

许吱见状,眼眶红了,大喊:“付衍舟,不要!”

那男人吓得不轻,松开抓着许吱的手,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老三他们也慌了,本以为付衍舟就过去出出头,帮了人家小姑娘就完事了,谁知道闹出这么一出来?从未见付衍舟如此模样,舟哥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啊?

何灵当下就哭了。

许吱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我们不吃了,走吧。”

何灵含泪点了点头。

许吱一抬眼,与付衍舟的目光正好撞上,她说道:“谢谢。”

她说完就拿了书包,跟何灵出了餐馆门。

付衍舟追出去,说道:“你在这里等会儿。”

许吱看着男生过了马路,进了一家药店。

这路数老三一下子没看懂,跟身边的哥们儿笑着说:“学到没,往后要是哪个妹子遇到难事儿,一定要吊着,等她实在搞不定再出手,雪中送炭一下就能把人家的心拐到了。”

许吱闻言,神色变了变。

何灵看了眼许吱,心道:付衍舟的心计太深了,许吱怎么会是他对手啊。

她正想着,许吱按了按她的手背,说道:“我们走吧。”

可是……可是付衍舟让她们等他。

何灵咬咬牙,点头跟许吱走了。

马路上一股浓烈的汽车尾气味,路灯昏沉,两道身影落在地上,寂静无声。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陪我来这边吃饭的。”何灵愧疚地说。

许吱安慰她:“没事。”

“我第一次看付衍舟打架,真是吓人,那人虽然可恶,但也没有到那个地步吧。我刚刚看付衍舟的神色,差点儿以为要出人命了。比起那个男人,我更怕付衍舟,许吱,你离他远一点儿。”

许吱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她满脑子都是刚刚顾以择跟陈娜拉在一起的样子,挥之不去。

手腕突然一紧,许吱几乎是被拽着转了身。

付衍舟站在她面前,一脸怒气地质问道:“不是让你等等再走吗?”

察觉他的手抓在自己的白色护腕处,那位置过于敏感,许吱突然有一股莫名的心慌,赶紧说:“我要回家了。”

“着急这一会儿工夫?”

“嗯。”

两张冷脸相对,付衍舟在心里骂了句:狼心狗肺。

“能松开我吗?”她声音很轻,怕惹怒他,“付衍舟,疼。”

他以为她在装,心道:这会儿又变成软弱可欺的模样了,刚才的强硬去哪儿了?想到这里,他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许吱只得拼命挣,那只白色护腕从她腕上脱落。

付衍舟垂眸,表情突然凝住。

女生纤细的手腕上赫然一道很深的疤痕,从左到右,难以想象她当时是经历了什么事才会遭此狠手。

这是许吱第一次被外人窥见伤口,往事瞬间浮现在她眼前,她像生长在沟渠里的青苔,无论表面如何光鲜,无论怎么粉饰太平,阴暗触角也会在某个时间显山露水,许吱心头一阵绞痛。

“你……”付衍舟滞了半晌,突然开口。

别问。

不许问。

别问,求你。

她在心里呐喊,嘴巴却像被冰冻住,怎么也开不了口。

付衍舟没看出许吱的窘困,问道:“你那里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她手一挥,“啪”的一声,巴掌落在他的侧脸。

付衍舟看过去,女生脸上微微泛红,眼里含泪。

一阵风吹过来。

夜风带着凉意,刮在每个人的身上。

刚从餐馆跟过来的老三一抬头就撞见这一幕,想到他舟哥何时被女生扇过耳光,便连忙冲到付衍舟面前,劝解道:“舟哥,算了,人家姑娘也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别动手……”

付衍舟敛了敛眉,不耐烦地说:“起开。”

前方不远处就是公交车站,付衍舟跟在许吱身后走过去,上了回家的公交车。车上人少,两人隔着四排座位。

老三在一边揣摩着情况,这算什么?

舟哥被打了,不仅不还手,还好心好意送人回家?

这少爷犯起病来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把人送到小区门口,付衍舟这才往回走,在路边遇到连越。

“闷声闷气干什么呢,也不回家?”连越叫住他。

“家里没人,”付衍舟顿了顿,“我爸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个外科医生,昨晚连夜跟我妈过去了。”

连越欲言又止:“还是为你哥的腿……”

“嗯。”

“你去我家吃饭吧,正好许阿姨回来了。我跟你讲,许吱妈妈做的饭真是一绝,尤其是酱汁牛肉。走吧,无非是添一双碗筷的事。”

“算了,今天不去了。”

连越见他边上还跟了个痞里痞气的男生,觉得这要是带回去,许阿姨指不定会吓一跳,于是说道:“改天一起打球。”

“等一下。”

连越站定,见付衍舟别别扭扭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支药膏递给自己,问道:“什么东西?”

付衍舟蹙眉,催促他接过去:“你转交给许吱吧。”

连越张嘴想问,见人已经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了。

连越还未进家门,便闻到一股菜香,餐桌上摆着满满一桌,许阿姨在厨房里忙碌。

许吱从洗手间里出来,眼眶红红的,见他回来主动打了招呼:“哥,这么晚才下课吗?”

“你以为尖子生那么好当,还不是拼了命努力,哪像你,下自习了还不早点回家做功课。我打电话问过老师了,你这次期中考试的排名比你在之前的学校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你已经高二了,再不好好学,只会被人甩得越来越远,到时候连个好大学都上不了。”许晴脸色不太好地从厨房出来,见到许吱就是一阵嘀咕。

“我倒觉得吱吱这个样子很好,”连奇生正从卧室里出来,声音稍顿,“听话又懂事,从不让大人操心。孩子还小,你逼这么紧做什么?真到了高三要冲刺的阶段,她怕是比连越更用功。”

许晴哼笑,脸上的不悦散去了些,目光扫了眼许吱,对连奇生说:“你就惯吧你。”

待妈妈回厨房盛饭,许吱扭头见连叔叔朝着自己比了个V。

据连越说,连叔叔早年一直有个女儿梦,没想到最后是许吱给圆上的。自从许吱来到连家,所有人对她都好得出奇。“家人”这两个字对许吱来说是很多年都没有体会到过的,可这里的人像是引路明灯一样,温暖着她的心。

餐桌上,四人和谐地吃着晚餐。

“对了吱吱,叔叔这次出差回来,给你带了礼物哦。”

连越闻言,放下碗筷说:“不用问,又没有我的。”

连奇生笑道:“你都多大了。”

“得,小时候也没见你对我这样宠过。”

“吱吱是我的贴心小棉袄,你是什么?顶多算条中看不中用的裤衩,没有可比性。”

两人一来一回,惹得许吱跟妈妈笑了。

吃完饭她回房间,推开房门,书桌上放着一张CD,封面上写着“刺猬”。她曾在A市的音像店找过这张光碟,但因这个乐队并不十分出名,所以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

她正捧在手心里摩挲着,连越敲门进来,看到这一幕,倚在门边笑着说:“我爸现在越来越开窍,知道投其所好了。”

许吱装大方地说:“喏,先给你听几天。”

“算了吧,老头儿知道得揍我。”连越连连摆手,“你现在这个样子才稍微看得过眼了,刚刚脸色沉得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外面受欺负了。”

许吱垂首否认:“没有。”

连越以为她是因为学业压力,安慰道:“你刚转来十中,暂时适应不了学校的环境是正常的,不要过于担心。要是有不会的,我的房间就在对面,你过来找我就是。”

“谢谢。”许吱心生感激。

连越摸摸她的头,温和地说:“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对了,这个给你。”他将受人所托的药膏递给她。

许吱愣了愣,问道:“什么?”

“我也不知道付衍舟那家伙在搞什么,他让我给你的,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许吱扫了眼包装盒上的功用——治皮肤过敏。

付衍舟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难道之前他跑去药店就为了买这个吗?

许吱在脑海里将那道身影过了一遍,突然觉得自己把一些事情弄复杂了。

她在卧室里写了一会儿作业,发现平时吵闹的付家安静得反常。她来到阳台上看了看,楼上漆黑一片。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后,才出了卧室。

客厅里的电视机开着,妈妈怕打扰两个孩子学习,特意将音量调至最小。

许晴说:“我听说楼上老大的腿这次有得治了,早上出门的时候,付家夫妻俩高高兴兴的。”

连奇生叹气道:“回回都这样,他俩为这孩子折腾了十多年,家里钱有的是,要真有效果早就治好了,那孩子自己都死心了,再这样下去,早晚被父母逼得精神都出问题。”

“我听说是因为老二不听话老大才变这样……”妈妈的话变得隐晦,见许吱站在边上没动,停下话,“怎么出来了?”

“喝水。”许吱拿了餐桌上的水壶,低头倒了一杯。

许吱很长时间没有再见付衍舟,再听到他的消息是何灵说起的。

“许吱,你知道吗?付衍舟晚上带人溜到学校,把操场边的那几棵大柳树都砍了。年级主任气得吹胡子瞪眼,这学校的绿化可是他好不容易一手抓起来的,也不知道哪儿惹上了这帮主儿。不过付衍舟家里势力大,父母隔三岔五地资助学校的活动,校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许吱波澜不兴地“嗯”了声,翻页继续做题。

“还有,你知道吗?”何灵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陈娜拉把付衍舟堵在学校礼堂了。”

“为什么?”

“你说还能为什么,”何灵撇撇嘴,“她对付衍舟存那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许吱从书本里抬起头,眉头不由得蹙在一起,写字的动作顿了顿,问道:“那顾以择呢?”

“啊?”何灵从许吱的神态里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你不好奇后续,竟然关心起顾以择了?”

她突然握住许吱的手,瞪大眼睛问道:“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许吱抽回手,神色又回归淡然:“对普通同学的关心而已。”

何灵的脸红扑扑的,知道自己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朝着许吱微微笑了笑,特意重复了一遍:“普通同学呀。”

顾以择是学生会体育部的部长,这次运动会负责运动员的大小事务。教育部的领导要下来视察,学校为了响应学生全面发展的号召,下午提前半个小时放学,将参加项目的学生叫到操场训练。

十中一向抓成绩,把学生都快逼得喘不过气来了,现在却破天荒地给了大家休息时间,没项目的同学高兴得疯了。

可是放学之前,班主任说:“不参加运动会的在教室复习,下个月有联考,要是我看到谁利用这个时间偷偷溜去网吧,接下来一个星期都给我站着上课。”

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违抗老师,口是心非地应下了,等班主任一离开教室,所有人都像撒了欢一样。

春天的校园,无处不透露着生机。

许吱参加的1000米长跑训练方式简单粗暴,只能在体能上多加练习。几圈下来,她小脸涨红,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像只烫熟的河虾。

主席台的石阶上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休息的同学,大约都是学生会的。她抬头朝那边扫了一眼,坐在最中间的人跳下石阶,朝她这边走来。

她感觉左肩被人拍了一下,扭头看,一张阳光的脸撞进视线。

“喝点水休息一下吧。”顾以择手里拿着一瓶怡宝,拧开了瓶盖递给她,笑着点评,“我看你跑得不错,其他人一到后半程就没体力了,你还能留着体力冲刺,很有希望拿到名次啊。”

许吱接过水,轻声说:“谢谢你。”

顾以择“嗯”了一声。

许吱转身在操场边找树荫休息,刚走到跑道最外面的白线边上,顾以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要不要参加团体接力赛?”

许吱脚步停下,转头:“嗯?”

“是这样,学校的意思是想做一个年级之间的友谊接力赛,你能过来帮忙吗?”

“好哇。”她想了想,没有拒绝。

原本参加运动会是无意之举,没想到会成为她跟顾以择认识的契机。

“那我得请你吃饭。”顾以择热情地说。

“不用破费。”

“就是食堂走一遭,花不了什么钱,现在正好是饭点。走吧,再耽搁下去,一会儿食堂没饭了。”

他小声催促,许吱没拗过去。

一路上,不少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恰逢高三下课,付衍舟偏巧撞上这一幕。

老三指着许吱说:“那不就是前段时间……”他看了眼付衍舟,吞下了后半句话,没敢把付衍舟被打一耳光的事儿说出来。

边上抱篮球的男生好奇地问:“前段时间怎么了?”

“没什么,赶紧买你的水去。”

“啧,好几个舍友都在谈论谁能拿下高二这枚小白花呢。那人谁呀,下手这么快?”

其中有个人答道:“学生会的吧,我有个表弟跟他一个部门,成绩好,在老师那儿还挺得宠。别说,俩人走在一块儿,还挺配,跟舟哥和陈娜拉有一拼。”

众人哈哈大笑,付衍舟脸色却阴沉了几分,老三注意到他走的方向不是去小卖部的。按理说,走神也不至于走成这样。

“去哪儿啊,舟哥?”老三叫他。

付衍舟脚步没停地回道:“我饿了,想吃饭。”

众人莫名,出教室前不是还说没胃口吗?

食堂刚到饭点,他们算是提前来的,新鲜出炉的菜冒着热气,许吱随便指了个套餐,等顾以择打完,两人坐在窗边的空位上。

“我记得你是文科班的吧?”顾以择不吃胡萝卜,一点点从菜里面挑出来放到一边。

“嗯。”

“那你之前是在哪个高中?”

许吱回道:“青禾一中。”

顾以择抬头看了她一眼,他之前在奥赛杯上跟青禾一中的参赛者做过对手,也知道那个学校的整体实力在全国都是很有名的,他不由得叹了一声:“厉害呀。”

许吱尴尬地笑了笑:“我成绩不好,当年升高中也是误打误撞。”

顾以择想起以前的事,也笑着说:“照这样说的话,我也算超常发挥。我妈去庙里给我求了张升学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显灵,考试那天我感冒了,但比平常还精神。”

“大概这就叫,如有神助。”

许吱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她看着顾以择的时候,心想:这男生真好看哪,干净又皎洁,像悬在天际的月亮,只是看一看,就能心情变好。

刚这样想着,突然身边传来一道声响,不锈钢餐盒在桌子上重重磕下,里面几片青菜都差点儿掉出来。她扭头看向来人,然后听他身边有人小声地说:“舟哥,那边也有位置呢,咱没必要在这儿挤。”

付舟衍寒着一张脸,眼里没什么情绪,视周围无物。

“我就想坐这儿。”他说完这句话,真的埋头吃饭了。

老三扯了扯嘴角,腹诽道:谁信哪,刚才还一双眼睛差点儿钉在人家姑娘身上。

他没拆穿,尴尬地笑着冲许吱挥了下手,说道:“那谁,又见面了啊。”

许吱轻点了下头。

不速之客的到来,让刚刚还在聊天的两人都止住了话。

付衍舟吃饭的速度特别快,三下五除二将餐盘里的食物全部塞进嘴里,不一会儿里面的菜就吃光了,他端着空餐盘站起身,去了清洗台。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老三知道这大爷又在犯病,跟在他后面去了球场。

付衍舟打球路子比谁都野,篮球一旦进入他的范围,谁也抢不走。不过这样的打球方式太耗体力,很快他便觉得没劲了,将球丢给别人,自己去架子边歇着了。

篮球场边是一块草坪,傍晚的风依旧带着热气,他眯着眼开了瓶矿泉水。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浮现的是刚刚许吱喜笑颜开的模样。

她在那个叫顾以择的男生面前极其放松,不像在他跟前总是缩着,她在怕他。

付衍舟将水瓶举至头顶,瓶口倾斜,水顺着头顶流下,在发梢凝成一股细流流过他坚硬的脸,淌到脖颈和后背,身上的球服湿透了大半。

他知道了她也会侃侃而谈,只不过对着他时收起所有的温和,周身立起一排尖锐的刺。

付衍舟轻嗤了声,将空水瓶往地上一扔。

他有哪点不如那只白孔雀?

付衍舟休息够了,驱散了周身的戾气,重新走上球场。

很好。

不就是一棵小白菜吗?

我拱定了。

吃完饭,跟顾以择回教学楼的许吱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走在前面的男生突然停下脚步,询问:“感冒了吗?”

可能是刚刚汗出多了,有点着凉。

她摇头道:“没事。”

顾以择关切地笑:“你可不能倒下啊,咱们年级的接力赛可指着你了。”

许吱挠挠头,在楼下与顾以择分别。

何灵在教室窗户边看见两人穿过大半个操场,估摸着人快要到教室了,她跑到楼梯口,撞上上楼的许吱,背着手隐秘一笑:“有情况啊?”

许吱伸手捏她粉扑扑的小脸,逗她:“你属什么的,这么八卦?”

两节晚自习后,许吱趴在课桌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大概是真的感冒了。书是一点儿也背不进去,脑子里还念着答应顾以择的事,浑浑噩噩的,乱成一锅糨糊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自从上次找机会跟连越再三强调过她已经熟悉回家的路之后,她便坚持自己回家。

他们好像都把她当成半大的孩子,但其实在妈妈与连叔叔再婚之前,她已经很独立了。

许吱推开家门,一股蜜饯的香味儿扑面而来。她本来因为感冒鼻子失灵,此时受到刺激,口舌生津,馋虫被引了出来,问道:“妈,你买好吃的了?”

她说着,趁着妈妈在厨房不注意,手悄悄伸向桌子上那钵子蜜饯,谁知被抓个正着。

许晴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嗔怪道:“又偷吃,洗手了没?”

许吱吐了吐舌头,放下书包去了卫生间。

“你连叔叔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你喜欢吃甜食,专门托人去广州有名的腌渍铺子给你带的,我想着咱家也吃不完这么多,分了一份,你给楼上的哥哥送过去。”许吱前脚出了卫生间的门,后脚妈妈便将一钵子蜜饯梅子塞到她手里,“我听说,前段时间你哥哥没空,人家还专门接你回家,怎么也得感谢一下不是?”

“妈……”她下意识想拒绝。

“别这么没礼貌。”许晴没理会女儿的抗拒,端着菜盆择菜去了。

许吱在原地待了会儿,端着梅子出了门,上楼了。

按了两声门铃,开门的是付衍舟的妈妈,见是许吱,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是许吱啊,快进来。”

付衍舟的妈妈在正常情况下是那种小孩子都会喜欢的阿姨,漂亮体贴,打扮时髦,待人热情。许吱看着她的时候,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区里的人都传她喜欢发疯。

付妈妈接过许吱送上来的梅子,挽着许吱往屋里走:“你第一次来我家,进来坐。”

许吱进了付家客厅才发现他家的格局跟楼下一点儿也不相同。两层楼被打通成复式,用旋转扶梯连接起来,房内的装修低调奢华,有种走进百货商店的感觉,却有一股莫名的凉意。

付叔叔在客厅里一个人研究象棋。

她被拉到沙发上坐下。

“替我谢谢你妈妈,我们最近有点事要忙,等有空了两家人一起吃顿饭。”说完,付妈妈朝着楼上喊,“付衍舟,来客人了。”

见楼上没人回应,付妈妈眼里闪过一抹冷光。

“许吱,你先坐一会儿,阿姨烤了芝士比萨,一会儿你带点回去。”

付衍舟打了一晚上的球,浑身脏兮兮的,去浴室里洗完澡出来,从扶梯的缝隙里看向客厅,一个单薄的身影坐在底下的沙发上,弯着腰跟人讨论僵持的棋局。

“如果把这个子移动到这里,就能吃掉对方的马。”她轻声说着。

付国庆看了看棋盘,点头称赞:“哟,我研究了一个星期的棋局,活了。没想到你个小姑娘还会这个。”

“以前跟人学过,懂一点点。付叔叔,要我陪您下一盘吗?”

“行啊,坐。”

许吱也没客气,她穿着居家服,娃娃领的波点上衣配长裤,很有礼貌地坐在一旁。

付衍舟弯唇。

这盘棋下了多久,他便倚在楼上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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